“皇上,是个愣头青,已被小的打发走了。”
回到寝宫的刘建安,弯腰站在偏殿里,低头禀告。
他面前正是朱元璋。
朱标与朱允熥分坐两边,他们爷孙三人中央,铺展着一幅大明地图。
最新绘制的大明十四道地全图。
尤其在最南端,新征服的交趾与占城以西,还有一片相当于半个中原的广阔土地,被虚线圈入其内。
朱允熥瞥了一眼重返的刘建安,最终静静地望向朱元璋。
朱元璋轻应一声,骤然笑道:“这刘远确是有几分胆色。”
朱允熥一时没反应过来,皇爷爷这话话里有话啊。
刘远是谁?
朝廷上下谁人不晓,他原本是自己的贴身护卫,后来被安排进了锦衣卫,没几年就爬上了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的高位。
朱标插话道:“蒋瓛的指挥使之位的倒是稳如泰山。”
朱元璋轻哼哼,侧过脸看向朱标:“太子觉得今日之事该如何收场?”
朱标恭敬回道:“全凭父皇圣断。”
朱元璋目光转向朱允熥,手指轻点朱标:“学着点你父亲,整个大明,就数他心眼儿最多。”
朱允熥乐呵呵的附和着,堆满笑容颔首称是。
朱元璋话锋一转:“咱家大门口都让他们闹腾两天了,眼下才赶他们,已然是给足他们脸面了。”
这时,朱允熥才开口道:“孙儿认为,朝政恐怕还会停滞一段时间。今天刘远驱散百官之举,又给了他们一个发难的缘由,下次上朝,必定还有一番风波。”
朱标闻言皱眉,看向朱允熥:“既已有所打算,便不可犹豫不决,需有破釜沉舟的决心。中枢如果摇摆不定,何以让天下人诚服?”
朱元璋适时接话:“瞧见没有,我说得好好向你父亲学学吧。”
朱允熥撇撇嘴说:“眼下关键不在应天城里头,得看各地的动静。我不想老百姓再遭罪了。国家安定20多年,也该让天下百姓安心过日子了。”
“北方读书人少,蓝玉跟沐英两位大将又领兵在外,只要直隶、湖广别出乱子,文人士子那边就翻不起风浪。”
朱元璋声音洪亮,像是给人一剂安心针。
朱标也在旁便连连颔首。
朱允熥垂首看着最新的大明地图:“大将军在南方已经驻扎数年,新收复的地方要汉化还得慢慢来,看看能否找个机会迁些中原百姓过去?”
朱允熥突然提出这建议,背后的意图显而易见。
朱标往后一靠,倚在椅子上:“以前交趾那边尝试过迁徙中原人。占城那边挨着新征服的地域近。”
“不如先从占城开始迁入百姓,等大将军把局势稳定了,再通过占城逐步西迁,这样既能省国库的开支,又能迅速挪建新居,不让百姓路上吃苦。”
朱元璋颔首:“等这次风波平定后,就着手办这事。”
朱允熥接着道:“曹国公在倭国呆了3年,眼下倭国南北两边都安稳了些,朝廷是不是该多派点兵马,保护利益?”
朱元璋摆摆手:“倭国的事不急,咱们兵力得用在刀刃上。万一倭国真有变动,就让李景隆的人自保,撤到百济去,到时候我们有的是理由反击。”
这是人存地在的策略。
朱允熥没再多说。
他之所以提到倭国,是因为之前解缙跟他提起过,建水泥路正缺人手,如果能用上倭国劳工,朝廷同时开建几条水泥路也不会太吃紧。
用倭国劳工确实是个省钱省力的办法。
不过朱元璋不肯,也只能作罢。
祖孙三人又转而讨论别的事,完全没把午门外的动静放在心上。
今日,应天府百姓有幸瞧见了稀罕景象。
一队队官员,在锦衣卫的驱逐下,慌张涌出了端门,长安右门……直至出了皇宫范围。
四面八方的百姓都知道了。
大家伙儿都聚集在街道上,远远望着那些从皇宫里狼狈逃窜的官员。
众臣身后是恶煞锦衣卫,前头是看热闹的百姓,个个用手捂脸,拼命找路逃跑。
议论声几乎要掀翻整个应天府。
这一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从午门被锦衣卫撵出来的官员们,争相奔回家中,大门紧闭。
这一出,让大明文臣们颜面扫地,而局势也越发紧张。
书报局。
前院宽敞,都是印刷各类文书报章的地方,而后院却总是静悄悄的。
朝中,近几天十之八九的大臣都不来上朝。
但那些心学部的新官们,还在硬撑着,维持朝廷最基本的运转。
这天,书报局后院竟聚集了将近50人,可真是热闹非凡。
人群中最显眼的,莫过于那身着鲜艳仙鹤大红袍的男子。
此人非是旁人,正是上林苑监缪良哲。
刘星剑和薛嘉运二人在一旁陪同,下面还坐着许星阑等刚从衙门回来的心学派在职官员,和心学派进士们。
缪良哲面色略显沉重,但在这些心学界的新星面前,他不得不强作镇定。
缪良哲自我调侃道:“解学士与夏大人眼下还守在文渊阁,我这个老头子虽是学者,可实际上一直在务农,半路出家学了心学,也无非是仗着年纪大点,耽误大家时间了。”
许星阑现已是正六品的吏部文选司主事,在场除缪良哲外,官位最高的就数他了。
他微微一笑:“缪先生多年在上林苑辛勤工作,所行皆是对国家百姓有利,流传千古的大好事,研究的是天下人的口粮。”
“心学说知行合一,自古圣圣训千千万,落到实处去做才是正道。老先生您不正是这样做的吗?是我们这些后生的榜样。”
有了先许星阑开口,缪良哲脸上也绽开了笑颜。
他手指轻轻一点许星阑:“难怪解学士平日里总是提起你。”
许星阑连忙行礼:“那是因为解先生知晓弟子最不材,因而时刻提醒,时刻帮助,生怕弟子落后于其他同门。每念及此,弟子都深感汗颜。”
缪良哲摆摆手,话锋一转:“今日说是文会,但实际上还是得谈谈这两天午门前众多官员跪请一事。你们大多已在朝为官,这两天继续处理朝务。以后行事要更加谨慎,免得被那些风波波及。”
“晚辈谨记教诲。”
在场心学子弟纷纷恭敬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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