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印也是你按的?”
她翘起大拇指道:“就这只指头按的。”
白钰皱眉道:“不对吧,王桂花,清册上记载你家种了11棵树,怎么两张图加起来只有9棵?”
“啊,怎么可能!”
王桂花趴在桌上数了半天,一拍脑门说:“想起来了,前两天要腾出空地长别的东西,砍掉2棵。”
“是吗?”
白钰似笑非笑看着其他村民,问道,“王桂花砍树的事,有谁作证?”
“我!”
“我——”
村民们纷纷举手,白钰在人群中找到顾海,把打印图片递过去,道:
“你看看图片上的果树是不是王桂花家的,砍掉的两棵在什么位置?”
顾海瞅了半天,道:“果树是她家的,砍的树在哪儿……记不清了……”他自以为圆滑地笑了笑。
“有谁记得砍树的位置?”白钰环顾众人道,笑道,“都记不清是吧?是应该记不清,要是记清了,我倒觉得奇怪。”
这话什么意思?村民们都不解地看着他。
白钰大步站到最前面,挥舞着打印图片大声道:“两张打印图片上明明签着‘顾海’的名字,这是顾海家种植果树的证明资料!”
“不可能!”
王桂花感觉脸皮被打得火辣辣的,跳起来从白钰手里抢走打印图片,唰唰唰撕个粉碎。
白钰也不阻拦听任她撒泼,然后冷笑道:“王桂花,你没读过书所以分不出两个字还是三个字可以理解,但你总不至于不知道世上有种机器叫做复印机吧?这种图片资料我办公室还有几打,你准备撕多少张?”
王桂花简直拿他没办法,无计可施之下瘫坐到地上嚎啕大哭。
白钰不再理会,提高声音道:“乡亲们找我讨说法,什么说法?清册、证明资料都是村组干部做的假,乡亲们根本不看内容直接签字画押,对吧?一年到头靠签字拿几个钱买肉买鱼、打打小牌对吧?我不会扣乡亲们的钱,扶贫款揣半分钱到兜里都是犯罪!但这笔钱是林业果树补贴款,你家里长多少就补多少,没长就拿不到,这点简单的道理懂不懂?”
说到这里白钰用力拍着那叠证明资料,道,“别用这些假资料忽悠我,到底长不长我到毛岭村现场一数就知道了!是的,以前没有哪位乡干部这样做过,但我会做!树长在地里,良心长在人身上,乡亲们明白我的意思?”
花白头发的顾海嚅嗫道:“白乡长把今年的钱发给我们,明年保证不做假。”
王桂花见没人拉也主动爬起来,擦擦眼泪说:“钱都到乡里了,不如发给我们自己买树苗,成不?”
白钰道:“现在我给乡亲们算两笔账。第一,按照往年情况划到毛岭村的扶贫支农资金应该是78.5万元,但真正打到乡亲们卡上的不到50万,另外20多万哪去了乡亲们自己想——死亡绝户的、搬迁销户的、大户虚报谎报的,要查账很容易;第二,扶贫支农资金当中的林业果树补贴款,三年加起来超过100万,可就在这三年里,毛岭村的果树一株都没增加!不是我乱说,都是村组干部自己报的统计表!”
从京都到省市逐层逐级要求填报统计的扶贫表格,设计初衷都暗藏玄机,不同的统计表之间往往隐含着一定的关联性和衔接性,只要稍加推敲就能发现问题。
可惜随着人员更迭和时间久远,很多精心设计的“陷阱”和内在联系都被后来人忽略了,各级政府和统计员只知道机械式的汇总上报,不能主动分析问题、发现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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