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岩没有接烟，徐德胜随即把整盒丢在桌子上，一屁股坐下道：“乔书记，得和你诉诉苦啊，为了干雄关县的工程，我贷的高利贷，每个月光利息就得还六十多万，还不说还银行的，工人天天找我要工资，逼得我都要快跳楼了。县里至今还欠着我一点二个亿，多多少少得给我点吧。”
这些干工程的，嘴里没一句实话，乔岩没有立即回答，黑着脸道：“你在外面叫嚣什么？”
徐德胜一愣，挪动肥硕的身子指着门道：“我说要见你，他们死活不让进来，这不是没办法了，只好……”
乔岩一拍桌子，眼神凌厉地道：“不管你是谁，容不得任何人在我地盘上撒野，给我出去！”
徐德胜顿时脸色大变，显然被乔岩的气势吓到了。又赶忙堆着笑脸赔不是：“乔书记，对不起啊，我错了，真不是故意的……”
乔岩眼神如刀，指着他道：“别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在我跟前耍横，我不吃这一套。再要是这样，雄关县甭想再进来。”
徐德胜黢黑的皮肤看不出颜色，但慌乱的眼神能看出有些发怵，没想到刚见面就给了他不好看。尴尬地笑了笑，厚着脸皮道：“不会了，不会了，乔书记消消气，都是我的错。”
乔岩狠狠瞪了一眼，冷冷地道：“我不管工程，要钱去找政府，以后别来了。”
徐德胜堆着笑脸道：“乔书记，前阵子我找朱县长了，他让我过来见见你，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这些年赚的钱都投到雄关县了，本想着赚一笔，结果一分钱能挣到，还欠着这么多钱。多多少少给我支一点，先给工人们发发工资，要不又要闹事了。”
说着，把乔岩年前打的白条拿出来放到桌上。
乔岩瞥了眼，抬头看着他道：“你这是威胁我吗？”
“哎呀，哪敢啊，我就一平头老百姓，就是为了挣点生活费。这不，因为这个工程，闹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老婆带着孩子跑回娘家了，说要跟我离婚。过了年没几天，我老父亲因为我的事一下子气倒，撒手人寰了。工人们天天去我家围堵，弄得我家都不敢回……”
关于这两个项目，乔岩基本了解了大概。松岳山风景区说是投资了两个亿，从工程量看连三千万的工程都没有。还有云谷广场，其造价高得离谱，光喷泉的造价就在两千四百万。就是把喷嘴全部换成镀金的，撑死超不过一千万。
其中猫腻，不言而喻。乔岩至今不想伸手处理这两个工程，就是怕把手脏了。上任领导吃香的喝辣的，却让他来擦屁股。最可气的，雄关县的财力本身就弱，还投资这么大搞虚头巴脑的工程，哪怕给老百姓改造一下自来水，用作实打实的民生工程，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乔岩端起水杯喝了口茶道：“你也别在我这里哭穷了，我还不知道去哪哭了。不管雄关县欠你多少，我认，肯定会给，但不是你说多少就是多少。工程还得审计，审计下来是多少就是多少。”
“雄关县的情况你也知道，估计还没你富。你先把剩余的工程干完，工人的工资结了，到年底多多少少会考虑。”
听到此，徐德胜扭曲着表情道：“乔书记，真心等不到年底啊。此外，朱县长一来，松岳山那边的工程就给停了，说是让福建的老板干。云谷广场这边，我是实在垫资不起了。”
乔岩没好气地道：“那你说怎么办，县财政反正没钱，就算有，我得保证正常运转，总不能停发了工资给你支付工程款吧。你是一个小家，我是一个大家，谁也得生存生活。”
徐德胜变了个口气道：“乔书记，我听说县里又启动了好几个工程，道路改造拓宽，还要新建学校，可以暂时不要钱，能不能让我参与进来？”
原来，小心思在这里等着呢。乔岩淡然一笑道：“徐老板，别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先把你的工程干完再说吧。”
徐德胜看看门，凑前小声道：“乔书记，我这人喜欢交朋友，对朋友极其大方，干活永远是我喝稀的，老板吃稠的。我在雄关县干了快十二年了，上上下下都非常融洽，乔书记也不例外，绝不会亏待你的。”
乔岩故意问道：“上上下下都有谁？”
徐德胜见有门，赶忙道：“县里的领导，我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怎么安排的？刘昌明你给了多少？”
徐德胜呲牙一笑道：“乔书记，这……让我怎么说呢，反正都成了好朋友，有什么事都给办得明明白白的。现在你来了，我敢保证，绝对不比刘书记少。”
乔岩冷笑道：“刘昌明已经去了怀南县，可比雄关县有钱多了，怎么不去那边捞金？”
“哎呀！谁会嫌钱多呢。那边刘书记都给我工程了，但雄关县是我的大本营，不能丢掉啊。我干的活儿你放心，质量绝对没问题。方方面面的事情，我都能维护好……哎呦！你看，刘书记打电话过来了，我先接一下。”
徐德胜故意扯着大嗓门和刘昌明套近乎：“刘书记，我现在和乔书记谈工作呢，什么，好的好的，好的……”
说着，将手机递过来道：“乔书记，刘书记要和你说句话。”
乔岩极不情愿接过手机，刘昌明打着官腔道：“乔书记，好久不见啊。早就说一起吃顿饭，一直忙得没时间……那什么，德胜这兄弟还是不错的，要是能关照就关照一下……”
乔岩耐着性子听完，道：“刘书记，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那就先这样。”
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到桌子上，看着徐德胜道：“行了，该说的都说了，你先去吧。”
徐德胜缓缓起身，还以为事情办成了，笑着道：“好的，乔书记，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保证指哪打哪，嘿嘿，那我先走了啊，改天一起吃饭啊……”
徐德胜走后，乔岩冷冷一笑道：“什么东西！”
还没喘口气，手机响了。乔岩侧头一看是梁航的，毫不犹豫接了起来。
“喂，乔书记，忙呢？”
“还行，别来无恙？”
梁航爽朗笑道：“还有半个小时，我就到雄关县了，过来看看你。”
“行，我等你。”
梁航来干什么，乔岩一清二楚。这段时间，各路商人凭借敏锐的商业嗅觉不约而同盯上了雄关县这根鸡肋，不管肉多不多，都想啃食一口。这仅仅是个开始，之后会越来越多。
乔岩对商人并不排斥，也无法避免，雄关县的发展离不开他们的投资建设。最难的，是平衡各种关系。每个领导背后都有一套人马，一个项目给谁干，不仅要考虑利益的交换妥协，还要度量政治的纵横尺度。
金钱，美色，人情，权力……即将接踵而至围猎，能不能经得起诱惑，守得住初心，对乔岩来说是巨大的考验。他可以坚守原则底线，保持头脑清醒，但有些人未必会让他独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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