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故作生气状,轻轻拍了拍绛莺的手背,眼里却满是宠溺,“有啥难处尽管和娘说,娘虽然老了,但脑子还没糊涂呢。少奶奶对咱们肚子里的孩子是啥态度?”
“她……”
绛莺下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翠绿镯子,嘴角上扬,“她也在期待这个孩子呢!世子好不容易有了子嗣,少奶奶自然是欢喜的,毕竟孩子将来会喊她一声娘。”
宋氏深知绛莺报喜不报忧的脾性,斜眼瞅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道:“你啊,还是要多个心眼,世道复杂。”
“我明白的。”
绛莺轻轻点头,笑意中藏着一份坚定。
一家子围坐在一起,聊起了家长里短,悲喜交加,时间就在这样温馨而又略带酸楚的氛围中悄然流逝,不知不觉已经接近正午。
这时,厨房里送来了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香气扑鼻。
“世子去哪儿了?怎么不来一块吃饭?”
洪生好奇地问道。
绛莺立刻站起身:“我去看看。”
话音未落,宋氏也跟着站了起来,轻轻挽住绛莺的手臂,温柔一笑,“我和你一起去。”
海堂明白宋氏不愿与自己分离,便顺从地一同出门。
她们先是查看了正堂东侧的两间屋,没有发现林鸿涛的身影,于是转而走向西侧的偏房。
突然,一个身着淡蓝布衣的年轻女子,全身湿漉漉地从偏房中走出,她用手不断地擦拭着脸上的泪水,显得有些狼狈。
见到海堂和宋氏,她愣了片刻,随后匆匆转身,几乎是奔跑着离开了。
那女子看似不过十六七岁,面容清秀,姿色出众。
偏房里隐隐传出水声,这让绛莺不禁疑惑:难道是世子在沐浴?
而那个女子……
海堂侧头看向宋氏,只见母亲眉头紧锁,神色忧虑重重。
“孩子,你如今有了身孕,世子他……他会不会……”
宋氏欲言又止,言语间满是担忧。
“娘,您多虑了,世子目前并无纳妾之意。”
绛莺安抚着宋氏,边说边搀扶她缓缓往回走。
“世子虽无意,可难免有主动投怀之人。”
宋氏叹息着,心疼地抚摸着海堂的手,眼底尽是无奈与不舍。
刚回到正堂西侧,管家简极便匆忙而来,笑容可掬地通报:“海堂姑娘,世子因公事耽搁,特命我转告,您无需等待,先用饭。”
“知道了,简管事辛苦,世子那边还请您多多照应。”
海堂礼貌地回应,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
简极离开后,宋氏仍旧眉头紧锁,心事重重。
海堂见状,尽力以世子平日对她的关怀与爱护为例,安慰着母亲,好不容易让宋氏的心情稍稍缓和下来。
夜色渐浓,海堂独自从喧嚣的院落中脱身,找到了正在埋首于一堆账本中的林鸿涛。
她恭敬行礼后,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奴婢想求世子一件事情。”
“说吧。”
林鸿涛从繁重的公务中抬起头,目光温和地望着她。
“奴婢……今晚想和娘亲同睡。”
绛莺眼巴巴地望着林鸿涛,眼中满是期盼。
“这等小事,何须言求?去吧。”
林鸿涛爽朗一笑,挥了挥手,示意许可。
“世子也要保重身体,勿要过于劳累,早点休息。”
海堂心中窃喜,虽然急切地想要陪伴宋氏,却又故意装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林鸿涛洞察秋毫,一侧目,嘴角微弯:“快去吧,别让你娘等急了。”
海堂闻言,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心里却已飞奔向了宋氏的身边。
夜色沉沉,月光吝啬地洒下几点银辉,万籁俱寂之时,海堂与母亲宋氏亲密无间,头挨着头,坐在正屋西厢那温馨而又略显老旧的卧室里,四周被淡淡的薰衣草香包裹着。
她们的声音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夜的静谧,只在彼此耳畔低语私谈。
“娘,我还隐约记得自己约莫四五岁的光景,你们费尽心思为我特制了一张小巧玲珑的床榻。可我偏偏不领那份情,偏爱夜半无人时悄悄地从我的小天地溜出来,到你们温暖的房里,巧妙地让爹爹迁徙到我那未被眷恋的小床,而我则霸占了他的位置,蜷缩在他那宽广而安全的怀抱所留下的余温中。”
绛莺的笑声如同春水细流,轻轻漾开在寂静的夜里,带有一丝怀念与顽皮。
她的心海深处,父亲被“驱逐”那一刻的无奈与宠溺交织的表情依旧栩栩如生,那是一个父亲对孩子独有的包容与爱。
“你把他赶走了也是好的,否则,他那如洪钟般的鼾声,真可谓是夜半惊雷,搅得人心神不宁……”
宋氏言语间带着笑意,眼神温柔地闪烁,轻轻摇头,仿佛那些夜晚的小小纷扰,如今都成了温馨的回忆。
“确实如此,爹的鼾声之大,以至于村里的邻里偶尔打趣,说我们家里藏着一只入夜便吼叫的山林之王呢。”
绛莺的话语中透着几分骄傲,仿佛那震天响的鼾声是父亲特有的英雄标志。
母女俩相视一眼,随即爆发出一阵无忧无虑的欢笑,那笑声清脆如铃,穿破了夜的寂静,为这个小小的卧室平添了几分暖意。
“还好爹疼爱你,每晚都一定要亲眼见你安稳入睡,嘴角挂着笑意,他才会放心地合上疲惫的双眼。”
绛莺的眼眸中闪烁着感激与幸福的光芒,回忆如画卷般缓缓展开。
“嗯,那是自然。然而有时候,我半夜醒来,那熟悉的鼾声就如同潮水般涌来,让我难以再入眠。我便会尽力忍耐,直到忍无可忍,只好轻轻地踹他一脚,唤醒他。他心里明白我的小举动,却从不恼怒,只是温柔地等我再次进入梦乡,他才重新寻找他的梦国。”
宋氏的嗓音中带着一丝哽咽,却也饱含着被深爱的甜蜜与幸福。
“爹对娘的情意,真的比海还要深,比山还要坚。”
绛莺的笑容如同初升的朝阳,明媚而又温暖。
幼年时光,家中但凡有了什么稀罕的好吃食,必定是先堆满了绛莺的小碗,而后才轮到母亲,至于父亲,则总是默默退居一隅,假装对那些美食毫无兴趣,一边用力地咽下自己的口水,一边嘴里念叨着“我不喜欢吃那些”,眼中却是满满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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