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是我们，我们回来了。”
张天宝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和小芹已经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
看着父母一身脏污地背着鱼篓回来，嘴上还兴高采烈地说着明天多抓一些黄鳝。
他抬头努力不让眼泪滑下，上有老下有小，赡养老的抚养小的，这是每个成年人都要承担起的担子。
可是他和黄芹却让他们失望了，小时候他高举着特等奖的奖状雄心壮志说要挣很多很多钱让爸妈住上大房子、穿上好衣服，天天有肉吃。
可现如今已经三十啷当的他却一事无成，还要让年迈的父母在家辛苦种地、帮他们带孩子。
为了多挣几块钱，父母在地里劳累了一天还不停歇，天黑了还要去抓黄鳝。
张德福一脸惊喜，“你这孩子回来了怎么不出声，赶紧进来，累坏了吧，吃饭了么，老婆子天宝和儿媳妇回来了，快给他们下碗面条。”
陈曼和张梦瑶几个也出来了，她把儿子和儿媳妇拉进屋，将两人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瘦了，等着，妈给你们做好吃的。”说着就进厨房忙活。
何止是瘦了，精神头都有些萎靡了，不过她也不点破。
三个孩子亦步亦趋地跟着父母，围着父母蹦蹦跳跳，张志远躲在大姐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看着张天宝和黄芹。
他太小了，上回见到张天宝和黄芹还是半年前，小小的他已经忘了这两个人是谁。
不过姐姐们都高兴地围着他们打转，所以他也紧跟姐姐的步伐。
黄芹眼眶一酸，蹲下来朝儿子张开双手，“儿子，过来让妈妈抱抱，我是妈妈，不记得了么。”
如果不是迫于生活的无奈，谁愿意背井离乡？谁又愿意跟父母和孩子分离？
张梦瑶把弟弟推出去，“快去，这是妈妈，他们是我们的爸爸妈妈呀，上回还跟我们视频了，不记得了么。”
张志远犹豫了一下，他从姐姐身后出来，小心翼翼地往前一步然后又停住了。
黄芹一把将儿子搂进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好像要将他融入自己的身体里再也不分离。
张志远先是害怕得想要尖叫，不过下一秒被黄芹温柔的拍背给安抚住了，过了一会儿他情不自禁地趴在温暖的怀抱中。
张天宝一手一个抱起两个女儿，“瑶瑶又重了，爸爸要抱不起你了。”
他寻了张凳子坐下，一左一右将瑶瑶和雅雅放在大腿上。
“爸，你和妈辛苦了。”
三个孩子身上的衣服、脚下的鞋子都是新的，小脸蛋比过年时还要肉乎一些，估计爸妈卖黄鳝都花在三个孩子身上了，反观爸妈身上却还是几年前的旧衣服。
此时，张德福和陈曼因为去抓黄鳝穿的是平日里的旧衣服。
张德福已经把手脚洗干净，他把水瓢往水缸里丢，“说的什么话，这不是应该的么。”
他们做父母最大的心愿就是子女过得好，他们身体健康不给子女拖后腿。
最开心的莫过于能给子女一些帮助，能帮他们看孩子，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过了一会儿，面条就煮好了，陈曼让两人赶紧吃，时间久了就要糊了。
煮面条的时候她还顺便烧了水，这会儿也让瑶瑶去洗澡，她则帮两个小的洗。
张德福则接手了陈曼的烧火工作，大铁锅虽然叫大铁锅，但是能装的水毕竟有限，一锅水不够所有人洗。
现在要开始烧第二锅了，张德福一边烧火一边看着儿子，不时提醒一声“慢点吃，锅里还有，管够。”
黄芹吃了饭回房间整理东西，张德福和儿子在廊下聊天。
院子里时不时传来噼啪声，这是他们拍打蚊子的声音，乡下蚊子多，点了蚊香也不能完全杜绝。
等大家伙儿都洗漱完毕后，一家人坐在堂屋里看电视。
陈曼，“儿子，你们怎么回来了，这次回来待几天？”
张天宝，“妈，我们寻思着家里稻谷该收了，回来帮忙收稻谷。”
被开除这三个字在他嘴里来回滚动却始终说不出口。
刚开始他还想着凭他和小芹多年的工作经验，找一份工作应该不是很难。
可惜，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
这半个多月里，他和小芹每天辗转在各个工厂之间，每天不是在找工作就是在找工作的路上。
然而大形势下工厂只有减员的没有招人的，就算他们辗转到周边其他城市结果依旧如此。
张家宝不是不为自己的冲动后悔，可是看着一脸内疚的妻子，他那点后悔就抛之脑后，看到妻子被人骚扰都不敢站出来那还算是个男人么。
张德福一拍大腿，“糟了，忘记正事儿了，我去一趟三哥和四哥家。”
说完，拿着手电筒匆匆出门，儿子回来太高兴了，让他忘记还有正事没做，好在儿子的话提醒了他。
陈曼毫无所觉，“回来了好，正好我们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你们回来也能帮帮忙。”
张天宝看着急匆匆的父亲，他爸这是要去做什么？
对了，刚才在门口的时候好像听他爸说要找三伯母和四伯母帮忙收水稻。
张家洼太偏僻，地势也不好，外面的收割机进村收水稻的时候总会略过他们村。
张家宝，“妈，咱家今年种了谁家的田？”
陈曼摇头，“没啊，还是自家的三亩地，多了我和你爸也种不完。
现在水稻又不值钱，化肥农药价格一年比一年高种别人家的不划算。”
别人家的田也不是白给你种的，种出来后总得给人家几包稻谷。
刨除这几包稻谷，剩下的拉去卖也没几个钱，辛苦半年啥也没挣到，还白白搭上一身力气。
张家宝，“那爸怎么说要去找三伯母和四伯母帮忙收水稻？”
往年爸妈两个人也能收完，更何况今年还有他和小芹，压根儿用不上其他人。
难道爸爸怕累着他和小芹？也不对呀，他爸要出去找三伯母和四伯母时还不知道他们已经回来了。
陈曼神秘一笑，“先不告诉你，明天你就知道了，行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干活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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