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些就不是厉元朗关心的事了,他现在操心的是水明乡。
外面的雪还在下,天空阴暗没有一丁点晴缓的意思。甘平县通往水明乡的唯一一条路已经被大雪覆盖,车辆无法通行。
被困在县城的厉元朗心急如焚却也无能为力,县城距离水明乡有上百里地,他总不能推着两条腿步行回去吧。
他始终和张国瑞保持联系,只有等到雪停以后,由交通部门清雪完毕,才可以开车返回。
趁这机会,厉元朗专门去了一趟养老院。老爸厉以昭状态非常好,脸色红润,精神头倍足。在这里他得到特殊护理,主要是厉元朗给护工送了红包,有钱好办事,护工对他爸挺尽心尽力。
厉以昭口齿仍旧不清,和厉元朗比划着呜哩哇啦说了一大堆,厉元朗才算听明白,老爸这是管他要家里的相册,闲来无事要翻着看看。
厉元朗拗不过老爸的心愿,冒着雪往老爸家里赶。路上特意给苏芳婉打了个电话,他寻思苏芳婉在他爸家里住着,万一今天没去上班,贸然闯进去不好。
好在苏芳婉在上班家里没人,厉元朗这才放下心来。走到小区大门口不远处,赫然看见有两道身影在大门口比比划划。
一高一矮,一黑一红两件不同颜色的羽绒服,在风雪中格外醒目。
厉元朗见背影就眼熟,忍不住走上前去一看,正是昨天搭他车来的王松和卿柔这对小情侣。
“这么巧,你们在这里等人还是找人?”厉元朗主动上前和王松卿柔打起招呼来。
“好心人,你好。”
王松想脱下手套和厉元朗握手,却被厉元朗开玩笑阻止道:“算了,天太冷,手一露出来都冻成冰棍了。”
卿柔挽住王松的手臂,看着厉元朗问道:“好心人,你住在这里吗?”
“我以前住这儿,现在是我爸家在这里,你们看就在那个地方。”厉元朗抬手一指不远处的一栋灰楼,那是个七层步梯楼,他爸家住在二楼。
“噢。”
卿柔点了点头,并说:“我听人讲,这里原来就是雨水胡同,不知道准不准确,所以过来看看,结果都盖成高楼了,一点胡同的影子都没有。”
听卿柔的意思,好像他们两个是来寻找雨水胡同的,不是找人的,便说:“外头太冷了,又下着雪,二位不嫌弃的话,去我爸家里坐一坐,喝上杯热茶暖和暖和。我是甘平本地人,帮你们分析分析,看看能不能有点眉目。”
“那就麻烦你了,总是麻烦你不好意思,家有老人我去给老人买点水果和营养品。”王松说着就要和卿柔去旁边的超市,却被厉元朗给拦住,告诉他们老爸不在家,在养老院,家里此时没人。
这两位拗不过厉元朗的坚持,只好作罢,跟随厉元朗去了他爸家里。
苏芳婉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她爸爸还在住院,她两头跑却没忘记打扫屋子,看起来是个挺爱干净的女孩。
一进来,屋子里散发着好闻的芳香气味,王松一个男人不在意,轻柔是个女孩子,自然敏感,禁不住说道:“好心人,这里还住着女人呢?”
“噢?”厉元朗一摸脑袋,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索性呵呵笑着,邀请二人坐在客厅沙发里,他则去烧开水准备沏茶。
“能参观一下吗?”卿柔坐不住,背着小手走到厨房,问正在烧水的厉元朗。
“可以,随便参观。”厉元朗不在意的说。
正好这会儿手机响起,是金胜打来的,告诉他方玉坤对那封举报信的处理意见。
很意外,方玉坤却质疑举报信的真实性,要求王祖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尤其要找到举报人。至于对那十几人,方玉坤的意见是,低调处理。
一想想就明白方玉坤有他的苦衷,十几个正科副科级干部,若是都出了问题,他这个县委书记脸上不光彩不说,真要是全都撤职查办,谁来填补空缺,会不会影响到正常工作,都是头疼的事情。
他的所谓低调处理,就是在规定时间内,让这些人主动交代问题,退赔不义之财。至于处理结果嘛,按照实际情况,采取警告或者记过处理,撤职就免了。
金胜不服气,他和厉元朗的想法一致,有错必查,违法必究,方玉坤宽进宽出,等于是在和稀泥,也助长这股收受贿赂的歪风邪气滋生,和上面高举反腐倡廉的精神背道而驰。
怎奈人家方玉坤是一把手,有绝对话语权,金胜除了发了一通牢骚别无他法。
厉元朗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只能劝说金胜几句,这才把手机挂断。
水烧开了,厉元朗正忙着沏茶的工夫,忽听得卧室里传来“啊”的一声女人尖叫,吓得手一哆嗦,水洒了一地。
来不及擦干净地面,厉元朗急匆匆跑过去,边跑还边问:“怎么回事?”
循着声音跑过来一看,却见在他的房间里,王松傻呆呆站着,卿柔则双手捂着嘴,盯着桌子上一张照片,双眼瞪得老大,面露惊诧神色,一动不动。
那是张彩色照片,是厉元朗小时候的全家福,上面有他爸爸妈妈有他还有失散多年的小妹。
这是他们仅有的一张全家福,自从小妹失踪后,就再没有照过了。
“卿柔姑娘,你怎么啦?”厉元朗走过来,不解的问起来。
王松也把双手轻放在卿柔的肩头上,关心的问:“小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可是把我吓坏了。”
好一会儿,卿柔才缓过神来,她没回答王松,而是仔细打量着厉元朗,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把厉元朗都给看蒙了。
“你、你是不是叫厉元朗?”卿柔忍不住内心的激动,双手死死抓住厉元朗的胳膊,上怕他跑了似的。
若是外人遇到这种情况,一定以为卿柔是个疯姑娘,应该去精神病院吃氯丙嗪了。
厉元朗却不这么认为,他猜想卿柔一定是遇到什么大的发现,但是她发现了什么呢?
“我、我是叫厉元朗,怎么了?”
卿柔仔细看着厉元朗的脸,激动问道:“厉以昭、范雨琴是你什么人?”
她一口口的问话,把厉元朗完全带进沟里面,木呵呵说道:“厉以昭是我爸爸,范雨琴是我妈,你怎么知道他们的名字?”
“我、我……”卿柔嘴唇颤抖,双眼顿时噙着晶莹的泪花,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抱住厉元朗,头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之上,呜呜大哭起来。
身边的王松见此情景,同样感触良多,他同样辛酸的拍了拍卿柔的后背,送去安慰和同情。
这一男一女的举动反倒把厉元朗彻底搞不明白了,这是闹得哪一出?
“姑娘,你先别哭,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哥……”好半天,卿柔才停止哭声,哽咽道,“我是你妹妹小慧啊,怎么,你不认得我了?”
小慧!你真的是小慧?
厉元朗板着卿柔的双肩,仔细打量着这张脸,以便从这上面找到二十几年前那个扎着小辫、可爱小女孩的影子。
只是很失望,妹妹失踪那年才三岁,他也不过十岁,记忆中的那点残存碎片早就被时间磨得一点不剩,根本没有任何印象了。
“哥,”卿柔动情说,“我这里也有这张照片。”
她让王松把她包里的照片拿过来一比对,和他房间里的这张全家福一点不差。
厉元朗彻然大悟,天底下竟有这么神奇的事情,父母找了那么多年一点音讯没有,自已的偶然相遇,一个热情相邀,竟找回失散多年的妹妹,是巧合还是上天的垂怜眷顾?
“小慧。”厉元朗再次紧紧拥住卿柔,兄妹俩抱在一起,卿柔哭得稀里哗啦,厉元朗也是鼻子发酸,就连一旁的王松眼睛也湿润起来。
这才是踏破铁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良久,卿柔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问道:“哥,妈妈怎样了?还有爸爸,他怎么住了养老院?”
提起老妈,厉元朗感伤的叹息道:“妈妈在你失踪的第五年就因为悲伤过度得急病去世了,爸爸受此打击一蹶不振,整日以酒消愁,把自己身体搞垮了,前几年突发脑梗半身不遂,我工作忙没时间伺候,所以才……”
“妈妈!”卿柔抱着那张照片以泪洗面,并非常正式的跪下磕了三个头。厉元朗过来搀起她,表示等到雪停以后,会带着妹妹去妈妈的墓前去看看。
“哥,带我去见爸爸,我想见他。”卿柔迫不及待的样子,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
“好,咱们这就去。”他家离着养老院不算太远,步行二十来分钟就能到。况且现在下着雪,坐车反而不安全。
三个人出了家门往养老院路上走的时候,厉元朗便问起卿柔这些年的遭遇。
原来,卿柔失散后被一户人家收养,后来,养父工作变动调到京城,她就随着养父母一家在京城生活。从小学、初中再到高中,一直到大学,她学习成绩始终优秀,以高分考取清大,毕业后去国外留学一年,回国后应聘到如今的这家跨国公司,担任高管。
对了,她现在随的是养父的姓,她目前的名字叫:叶卿柔!
叶卿柔,姓叶,来自京城,厉元朗禁不住冒出一个大胆预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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