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柠闭着眼睛，昏昏沉沉地又睡着，却一直在做梦，越睡越头疼。
身旁的位置不知何时已经空了，她摸到手机看时间。
下午四点三十七分。
医生叮嘱她多卧床休息，她不睡也没下床，把枕头垫高半躺着刷手机。
外面的天色暗下去，房间内光线逐渐昏暗，她打开卧室灯，继续刷手机，却是兴致缺缺。
手指在滑动屏幕，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远。
她在想从小到大和周清在一起的温情时光。
让她自嘲的是，这样的时光少之又少，且都是周清带有目的性的哄骗。
她心脏顿顿地疼。
想不通。
周清对她这个女儿，真的没有半点儿舐犊情深吗？
哪怕是十月怀胎，一朝舍下半条命生下她，都不能让周清对她这个女儿多一些珍重吗？
她摸摸自己的小腹。
如今她自己即将要成为一个母亲，她只希望将来自己的孩子能幸福，健康，无忧无虑。
有了对比，周清不爱她这个事实，便更让她心痛。
可即便如此，周清被关在精神病院，她也不会有半点舒心。
那是她的母亲。
即便犯下大错，那也是她的母亲。
她不会和沈明修求情，但她也做不到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沈明修说让她当周清不存在，根本不可能。
手机滑落在床边，周柠侧躺着，眉头紧蹙，眼尾微红。
额头袭来一阵刺痛感，她回过神，用力吸气，吐气，放松心神。
外面的天色透黑，算着到晚饭时间了，她下床到客厅。
“太太，随时可以开饭，先生还在书房。”
“那你上菜，我去叫他。”
周柠喝半杯水，确认自己没有异样后，推开书房的门。
从内传出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站在门口，冷沉肃然的气氛让她心脏揪了下。
王嫂没说李杨也在。
李杨直挺挺地站在书桌前，后背紧绷。
书桌后面，沈明修端坐着，一手搭在桌子上，明明面无表情，却给人无形的压迫感。
两道视线投到周柠身上，让原本脑袋有些迷糊的她一个激灵。
“我打扰你们了？”
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她退半步，“你们继续，明修，谈完事情出来吃饭。”
“嗯。”沈明修应声。
周柠退后关上门，坐在餐桌旁出神。
她没看错的话，在她开门那一瞬，沈明修浑身都是冷意，只是在看到她时收敛了。
李杨很快出来，和周柠打招呼后离开。
几分钟后，沈明修在周柠对面坐下，默不作声地拿起筷子用餐。
餐厅内，安静得只有餐具碰撞的声音，咀嚼的声音，和王嫂时不时传来的脚步声。
周柠用勺子喝着鸡汤，时不时抬眸不着痕迹地看向对面的男人。
她足够了解沈明修，即便他此时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周柠也能看出他在生气。
李扬奉沈明修的命令去给周清转院，现在回来就是给沈明修汇报结果。
什么样的结果，不是李扬电话汇报，而是非要专门来面对面聊？
碗中的汤只喝了一半，周柠没有食欲再喝下去。
如今的局面，不痛快的不是只有她，更不痛快的是沈明修。
即便许知年死了，周清也得到报应，可已经逝去的人，永远都不可能回来。
复仇结束后，不会有快感，反而让人更痛苦和空虚。
“不吃了？”沈明修问。
周柠看看桌子上的筷子，没有拿起来的欲望，“嗯，吃饱了。”
桌子上的饭菜没动多少。
沈明修看看周柠碗中剩的大半碗米饭，还有她手边的半碗鸡汤，给她夹一个狮子头放到进碗里。
“再吃点。”
周柠只好再拿起筷子。
王嫂的手艺极好，做的狮子头她一向很爱吃。
此时一口咬下去，却觉得油腻。
她皱眉嚼几下，忍不住吐出来用纸巾裹住扔进垃圾桶。
反胃的感觉袭来，她连忙捂着嘴到洗手间。
“很难受吗？”
沈明修轻抚她的后背，用一贯温和的语气，等周柠吐完了问：“好点了吗？”
“嗯。”周柠皱着脸回应。
“早知道就不让你吃了。”
沈明修懊悔，他只看她吃得太少，忘记她如果强制多吃会不舒服。
“没事，你也是为我好。”
周柠用擦脸巾擦去脸上的水渍，“你去吃饭吧，我到沙发上坐会儿缓缓。”
“我吃好了。”
沈明修扶着周柠到沙发坐下，看向桌子上的果盘，“要吃橘子吗？我给你剥。”
“好。”
周柠看着他认真剥桔子的侧颜，心中苦笑，动了动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接下来的几天，周柠照常每天打保胎针，沈明修非必要不会去公司，大多时间都在家里办公。
一切仿佛都正常，但周柠能看出沈明修的异样。
他表现得平静，可被他压抑着的，是让人不敢触碰的汹涌骇浪。
周柠也心情沉重，连夜失眠。
为了不让沈明修发现，她装作睡着，夜里动也不敢动。
腰痛得越来越厉害，再次看到丝丝血迹后，她第一时间告诉医生，于是打保胎针的时间延长。
医生为她做完基础检查，又把脉后问：“你最近是不是休息得不好？”
“我门都不出，没有活动，也没有大幅度动作。”
“不只是活动量，还要保持心情畅快，不然你身体没动，却多思多忧，一样对身体影响不好。”
周柠往门外看了一眼，卧室门在敞开着，从她的角度，看不到门外有人。
“我最近是睡眠很差，很难入睡，睡着了也会做梦，睡得不沉。”
医生给她开了安神又不伤胎的中成药，和她定下明天来打针的时间。
等医生出去，一抬头看到门口站着的男人，周柠下意识紧张起来。
沈明修幽幽的目光透着锐利，像是要把人看穿。
“医生让我注意你的情绪，可我想着，你的症结，应该不在我这。”
周柠抿唇看着他，不知该怎么回答。
沈明修又说：“让你当她不存在，你做不到，是吗？”
“是。”
周柠坦白。
“明修，你不也一样吗？把她关在精神病院不是结束，不可能真的放下一切当她不存在。”
“那就让她去死！”
沈明修面色忽然变得阴郁，低音沉重。
“等到哪天，我腻了，没心情再折磨她，我就让她去死！”
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他愤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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