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临欢遗憾道:“我不过是威胁了一下,那老族长就屈服了,哦,还有那个陈三郎,他被陆伯抓住了,带来了陈子期一家,总要给他们一个面子。”
庄青如面无表情地想,要是陈子期不来,你是不是真准备这样干了?
仗着断子绝孙的威胁,以及打遍陈家村无敌手的寇召和陆管事,临欢很顺利地撬开老族长的嘴,见到了被关在山洞里的庄青如等人。
庄青如听罢,抹了一把汗,绷着脸对临欢道:“这件事千万不要说出去,游璟不能说!你阿娘和盛公公她们更不能!”
游璟知道日后会有阴影的,而女帝和盛公公要是知道她们眼里乖巧可爱的公主殿下在外面流浪了半年就有了把人变成太监的想法,他们这些同行人只怕要命不久矣。
实际上庄青如想太多了,别看临欢表面是个天真活泼的小娘子,可在皇宫那个大染缸里,她什么阴私事儿没见过。
她小的时候便想知道太监跟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吓的盛公公好几天不敢靠近她。
说到陈子期,临欢又有话说了,“那个陈三郎忒可恶,陈子期让他帮忙传信给我们,他竟然都没做!还骗陈子期说游璟不肯救他们!”
庄青如想到了那个站在老族长面前,有些软弱,又有些矛盾的郎君,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只能说陈子期看人的眼光实在不咋地,好不容易托他传个信,还找了个不靠谱的人,要不是游璟聪明善辩,他们现在还在山洞里熬着呢。
交流完信息之后,庄青如便想将临欢赶回了比阳县,自己和陆槐则留在了陈家村。
“你得去帮一下游璟,那边肯定比我们这边需要帮助。”庄青如对临欢道:“而且只有你们稳住那边,才能保护好我们。”
“你带着陆槐跟我们一起回去不好吗?”临欢不解道:“这里连住的地方都这样落魄,还有那个老族长在虎视眈眈,实非久留之地。”
庄青如摇摇头,“除非比阳县现在爆发瘟疫,不然这里就是最好的地方,而且这里有许多病人需要我。”
他们固然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回比阳县去,可是一旦瘟疫之事暴露出来,头一个受到冲击的便是他们。
老百姓对瘟疫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根本不会考虑太多,与其日后叫江立鹤和游璟为难,还不如直接在陈家村呆着。
陈家村是瘟疫受灾的地方之一,他们在这里不但可以安心治病,还可以尽所能去救人,研制出治疗的方子。
最重要的是,她和陆槐都有传人的危险,她不能害了其他人。
让临欢回去,一是因为临欢身份尊贵,不能出任何差错,二是庄青如觉得,就算游璟他们已经发现瘟疫,比阳县或者说唐州府衙未必会像他们想的那样,倾全力救治百姓。
临欢代表了皇室,比阳县若是出了问题,她的身份能起到大作用。
“临欢,不要以为你是回比阳县是避难的,你身上的责任很大。”庄青如嘱咐道:“你得和游璟一起,抓紧时间将瘟疫发生的源头找出来,控制住比阳的局势,还有,务必保证药材的供应。”
她将自己随身带的玉牌放在桌子上,“这是庄家商行的令牌,我用热水和酒浸泡了一遍,你带走罢,它可以调动庄家名下医馆里所有的大夫和药材,你派人去一趟,等你们离开后,立刻让差役们将陈家村封住,任何人都不能进出。”
在她们从山洞里回来的时候,已经有差役感到了陈家村。
“庄姐姐……”临欢心里忽然有些沉重,“游璟他们说……陈家村的百姓就是因为害怕朝廷会封锁村子,才不敢说的。”
“封锁村子分为很多种。”庄青如语重心长道:“现在封村是为了救更多的百姓,是为了将伤寒降到最小,如果想要控制住瘟疫,这个决定必须做,”
庄青如能猜到陈家村百姓的想法,但是控制瘟疫最好的办法,只能是隔离,不但要隔离整个村子,村子里染病的人,没染病的人也都要分批隔开。
“封村也不是真的等死,我和陆槐还在这里。”庄青如低声道,她熟读医书,怎会不知朝廷的想法,“如果朝廷真的派人对陈家村下手,那我们的性命都要靠你护着了。”
从某个方面来说,她和陆槐是“病人”,也是“人质”。
临欢握紧了拳头,她明白了庄青如的意思,片刻后,她站起身,红着眼道:“我明白了,庄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
……
正如同庄青如想的那样,比阳县的情况不大好。
江立鹤和游璟去找了张医丞,张医丞听了他们的话后,将太医署所有的大夫和学徒全都从被窝里挖了出来,连夜核对手上的病案,又抽调人手去养病坊查验。
直到天微微亮起时,张医丞顶着一双黑了一圈的眼睛,颤声宣布他们说的情况被证实了,在养病坊等候的百姓中,有不少人染上了瘟疫。
更可怕的是那些集中起来的伤寒病人中,约有一半的病人都染上了,只是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有的是来的时候就染上的,有的是到比阳后才染上的。
“已经有人死了。”回来的小学徒声音都在颤抖,“死的大多是本来身子就不大好的人,多以年老者和幼童居多,还有,不少人已经出现了濒死的状态。”
“完了!”有大夫跌坐在地上,喃喃道:“太迟了……”
“什么意思?”游璟道:“不是还没有蔓延吗?现在控制还来得及啊。”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那大夫高声喊道:“太迟了!瘟疫已经爆发了!”
“够了!”张医丞一拍案桌,高声道:“都冷静点!瘟疫又如何,爆发了又如何?咱们是大夫,瘟疫是病,是病咱们就能治,什么来不及,太迟了的!只要人还活着,就有救治的希望!”
“咱们太医署是干什么的?就是为了防治瘟病、治病救人的,那么多病人等着咱们去救,你们还有空在这里自乱阵脚?!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去!准备药材,查看资料,将染上瘟疫的人全部隔开!”张医丞雷厉风行道:“在老夫没有下命令之前,谁都不许慌,也不许说出去,不然莫怪老夫不留情面!”
张医丞在太医署待了有五十多年了,一生经历了许多大风大浪,便是瘟疫也经历了好几回了,是太医署名符其实的定海神针,短短的几句话便控制住了局面。
大约一盏茶后,太医署的大夫最先行动起来,年纪大的拉着年纪小的,没哭的拉着哭了的,在张医丞的命令下快速去做准备。
比阳县本地的大夫更是一脸激动,冲张医丞和江立鹤等人行了一礼后,躬身走了出去。
他们是比阳县有名有姓的医者,几乎身后靠着医馆或者药房,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其他,先把药材准备好才是真理。
尽管江立鹤和游璟早就知道大夫们会冲在第一线,但是当亲眼看见的时候,他们的心中还是触动不已。
这些人像是一个个即将踏上战场的将士,明知九死一生,依旧前行无畏。
他们对大夫们一一还礼,慌乱的心也渐渐平复下来,有这样舍己为人的大夫们在,他们还有什么害怕的呢?
“叫两位郎君看笑话了。”等大夫和学徒们都离开后,张医丞晃了晃身子,颓然地坐了下来,脸上疲惫之色尽显。
作为一个忙碌的好几天的大夫,又即将面临一场未知的战斗,他身上肩负着比阳县乃至唐州数十万人的性命,他怎能不累?
江立鹤嘴角蠕动几下,叉手道:“儿代比阳县百姓多谢张医丞。”
张医丞摆摆手,“这是太医署的职责,是我们该做的。”随即又有些自嘲道:“年纪大了,上一次遇见这样大的瘟疫,还是在二十年前,老了老了!”
江立鹤却有些好奇,“按理说现在染上的人还不多,张医丞为何断定此疫不小?而且大夫们所说的太迟了,是何意?”
“唉!”张医丞闻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们可知晓为何瘟疫总是会忽然爆发,叫人防不胜防?”
“因为传染较快?”江立鹤试着回道。
游璟也跟着猜测,“因为症状与普通伤寒相似,一时半会儿察觉不出来?”
“这确实是原因,但还有一个因素。”张医丞从身后的书架上翻出一本书,摊开道:“那就是它会集中爆发,等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指着书中的一页,道:“《黄帝内径》将伤寒程度分为十二日,每一日对应一种症状,大多被发现的时候都是在第五日或是第六日上下,这也是最凶险的时候。”
游璟和江立鹤凑上前,盯着那本医书看去,以他们的学识自然能看出,这“一日、两日”的意思并非指的是一天两天,而是病发的一个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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