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夜行立忙岔开这个话题:
“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我去厨房给闲王热饭。”
他匆忙去厨房,可那些话却在楚狸的心中掀起涟漪。
成亲?
跟皇叔?
她从未想过这样的事……
楚狸垂着目光,指腹捏着书页,折起,捋开,折起,又捋开,上面的字跟蚂蚁似的到处乱爬,根本看不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
“参见摄政王。”侍女行礼的声音惊醒楚狸。
“皇叔!”
楚棣迟回来了。
男人迈下台阶,打开的双手从她的腋下穿过,轻松一拎就提放到石桌上。
揶揄道:“嗓门这么大,想我了?”
楚狸瞪他:“我是担心六皇子诡计多端,万一留了后手,会伤到你。”
“担心也是思念的一种方式。”
男人理解能力极强。
楚狸懒得跟他拌嘴,撑开他的胸膛跳了下去,“处理的怎么样?”
“造反之罪,革去皇家玉牒,关进宗人府。”
六皇子乃皇家血脉,杀不得,但进了宗人府,形如终生圈禁,只有病死、老死这一条路。
某种程度上,也算善终。
其实,楚棣迟想杀了他。
在江南时,六皇子竟敢派人下药,企图玷污楚狸的清白,留他一命,真是便宜他了。
楚狸会意,又问了几句别的,这时,屋内传来一道超大超长的呵欠声:
啊——
啊——
一个超长的呵欠,好像要张大嘴巴,活吞一头牛。
十几秒后,一个顶着鸡窝头的少年拉开门,揉着眼角的水花,整个人睡得有点懵。
楚狸立即吩咐:“初三,把饭菜端来。”
楚傲天揉着眼睛,好像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九弟?
他睡傻了?
楚傲天再次揉眼,定睛一看。
九弟从棺材里爬起来了?
妈呀!
看书把眼睛看瞎掉了!
再再次揉眼,用力揉,拼命揉,再瞪得跟铜铃一样鼓、死鱼一样大,再再次看去,那坐在庭院里,穿着一袭白裙之人,活脱脱就是九弟!
九弟的胸怎么鼓包了?
不是。
九弟怎么活着?
不!
啊!
棺材呢?不是,诈尸了?挖坟了?替身?见鬼了?不是,啊!
楚傲天手忙脚乱抓耳挠腮,整个人都忘记该怎么开口说话了。
楚狸脖子一僵,就只见楚傲天冲了上来,跟她脸贴脸,只隔着一公分的距离盯着她。
“?”
眼睛?是九弟的。
嘴巴?是九弟的。
身上的气息,也是九弟的。
怎么它们全部组起来,他反而有些不认识了?
九弟怎么成女子了?
不!
她一定不是九弟!
“……”
一时,只见楚傲天跟她脸贴脸、眼瞪眼,周围的众人诧异的看着,此时此刻的静默,掉一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
死寂。
诡异的死寂。
良久。
笼子里的白羽鹦鹉像是忍不住了,张嘴问道:“你会说话不?”
“?”
他只是震惊到失声了。
楚傲天喉咙吞咽,良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你跟我九弟长得好像。”
“八皇兄,我就是楚狸。”
“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我就是。”
“表情也如出一辙。”
“……”
楚狸觉得他还是有点呆,人在受到重打的震惊之下,脑中一片空白,会失去正常的思考能力。
沉吟半秒。
“八皇兄,还记得你五岁时尿床的事吗?你害怕被欣妃娘娘斥责,用嘴舔干……唔!”
楚傲天猛地捂住了她的嘴,一双眼睛几乎瞪出眼眶:
“我糙!”
这么多人的场合,这话可不兴胡说。
“你真是楚狸?”
楚狸拿开他的手,“如假包换。”
他不敢置信,伸手就要摸她的胸——啪!
楚棣迟打他,“手往哪里放?”
楚傲天痛的抱手,神色有几分委屈:“皇叔,我只是想看看她是不是假的,她怎么变成女子的?我也想变。”
“她本来就是女子,是你蠢,十多年来,一直没发现而已。”
“啊?”
九弟原来是九妹?
天爷!
他就说小时候,九妹怎么不肯跟他比撒尿。
每次他不用手扶,还能尿的又高又远时,母妃都会夸他厉害。
楚傲天被连番打击的失声:
“是九妹……九妹……原来是我蠢……皇叔那么聪明,一定在很多年前就发现了吧?”
失声的人突然变成了楚棣迟:“……”
楚棣迟忽然看他很不顺眼:“身为一国王爷,出行不带护卫便罢,还连最基本的警觉都没有,区区一个小卒就将你打晕擒了。”
换做是他这一代人,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安逸的环境、果然是养废一个人的温床。
楚傲天解释:“皇叔,不是这样的,是因为我收到九妹的消息……”
“再多的理由,在生死面前,都不是理由。”
楚棣迟冷声打断:
“本王理解你,你的敌对难道会理解你?本王宽谅你,真正的危险到来时,生死关头,谁会宽谅你?”
楚傲天的声音戛然而止,这才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
是他……
是他大意……
不知怎的,数日未见,楚狸觉得皇叔对楚傲天严谨又苛刻。
换作从前,皇叔从来不会过问多管楚傲天的事,更不会教他这些安身立命的道理。
“这是在说什么呢?”
这时,萧夜行跟初三带着热腾腾的饭菜过来。
“闲王殿下,饭菜热好了。”
楚傲天正好饿了,眼睛一亮就要拔腿。
“嗯?”楚棣迟曲起的食指点在石桌上。
楚傲天刚迈出去的一条腿戛然而止……
“我……我还不饿……萧都督,先放着吧。”
有很多东西,楚棣迟空口白话的教他,反而教不会,得通过每一件实际发生的事,进行复盘,才能印象深刻。
就比如这次的事。
“头还疼吗?”
楚傲天摸着后脑勺,有些受宠若惊:“多谢皇叔关心,不太疼了。”
楚棣迟正襟危坐,看着他:“昨晚,你不在宫里好好看书,是怎么收到小九的消息的?”
这……
楚傲天略显犹疑:
“皇叔……我……我有线人……”
“什么线人?”
“就……就是西街……卖蛐蛐的……他每隔一日,会托人进宫给我送蛐蛐玩……”
看着皇叔的目光逐渐威严,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差点要哭了。
皇叔啊!
真不能怪他!
每天上朝、批折子,接见大臣、批折子,看书、批折子的日子,已经占据了他的所有,如果再不能斗蛐蛐、斗公鸡放松取乐的话,他的人生就成了一只牛马。
楚棣迟问道:“这个线人姓甚名甚?背景为何?来历为何?家世为何?”
“我不知道,他只是给我送蛐蛐……”
“不知道?”
楚棣迟冷笑: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将他称作线人?就敢相信他带来的情报?他叫你造反你也去?”
楚傲天犹如当头一棒,幡然醒悟。
“给本王站到那边墙壁下,好好反思一个时辰再吃饭!”
楚傲天知错了!
可是,他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吃饭。
他咬着下唇,眼角泛着泪光:“皇叔,能不能回宫思过?”
“不能。”
楚傲天急了:“可是……可是我好歹也是一国王爷,难道要让萧都督一个外人站着看我受罚吗?”
楚棣迟抬手:“萧夜行,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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