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已过,料想贼人应已退去,姜稚却仍不敢掉以轻心。
两人走走停停,在林中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听到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为首之人骑在高头大马上,神情冷峻肃穆,不是谢旪还能是谁。
姜稚顿时欣喜若狂,让谢宴辞靠在自己身上,挥动手臂高声喊了起来:“谢侍卫!谢旪!!”
谢旪一路走来,看到洼地里的尸首,又见雪地上斑驳的血迹,心已沉到了谷底。
他暗下了决心,若谢宴辞遭遇不测,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祁王千刀万剐,替他报仇。
突然听到有人唤自己,急忙拉住缰绳,抬眼望去。
随后,翻身下马,却不小心摔了一跤,爬起来便跌跌撞撞地朝姜稚所在的地方跑去。
走近一看,见谢宴辞的模样,不免大惊失色险些落下来泪。
又见姜稚头发蓬乱,半边脸肿得老高,脖子上还有一道青紫的掐痕,顿时明白她吃了不少苦。也知道自家主子能捡回半条命,多半是因为她曾拼命相救。一时间,百感交集,险些跪下。
“姜姑娘,殿下……”
“其他不必多说,救王爷要紧。”
谢旪便不再多言,又叫来两人将谢宴辞扶上了马。
别院早已备好大夫,不等吩咐,便急忙上前诊治。看到他胸口、手脚皆有伤,骨头也断了几根,老大夫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一屋子的人都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许久之后,老大夫才摇头叹息道:“外伤易治,内伤难医。老朽医术有限,无能为力。”
说完,只开了一张固本培元的方子。
众人别无他法,只能用老参熬了药汤,给谢宴辞灌了几口,然后赶紧备马回京。
姜稚浑身疼痛,却兀自咬牙强撑。所有人都围着谢宴辞,鲜少会有人把目光投向一个妾室。
好在身边还有澜翠扶着姜稚换了衣服,又向老大夫讨了药膏,涂抹在她脸上的伤口上。
晋安帝在长秋山遇刺,与太子死里逃生。唯独宴王一夜未归,生死不明。
得知这个消息,江心月拿着经文的手顿了顿,然后放下笔,缓缓朝着佛像磕了个头。
琉璃在一旁小心伺候着,见她如此脸上闪过不解之色。
“听说昨晚十分凶险,有人看见殿下身中数箭。娘娘是在求佛祖能保佑殿下平安归来?”
她不懂,明明她厌恶极了宴王。如今为了他,给佛像磕头又是为何。
“殿下吉人自有天相,自是不需我多此一举。我只是觉得,这尊佛十分灵验罢了。”
江心月面色沉静,平日里死气沉沉的一双眼似是有了光亮。
琉璃没再多说,伺候着她净了手,又将午膳摆在了桌子上。
还是几样素斋,清清淡淡没有一点油花。
江心月慢条斯理的用了一碗饭,在琉璃收拾碗筷的时候,突然开口:“膳房今日可是做了八宝肉圆?”
“如今娘娘茹素,殿下又不在府内,膳房的肉食便做得少了一些。娘娘想吃的话,奴婢让她们做。”
江心月点了点头,走到一处牌位前上了香。琉璃便轻声退出房去,脚步一转去了王府的膳房。
几个婆子正站在门口说话,见琉璃过来赶紧散开,抢着先的唤琉璃姑娘。
“哟,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今日倒是都守礼,个个这么客气。”
“姑娘说的哪里话,老婆子们嘴笨,定是哪里生了误会。”
掌管膳房的刘婆子讨好的冲着琉璃笑着,一边将她迎进膳房。
“不知姑娘过来,可是王妃娘娘有什么吩咐。”
“有没有吩咐的,谁还敢在你面前指手画脚不成?”琉璃冷笑,瞧着灶台上的一盘凤梨酥,伸手捻了一块放进嘴里:“殿下与王妃不喜甜食,从来不吃这个,倒都便宜你们了。”
“琉璃姑娘误会了,老婆子知道你爱吃这味点心,特地给你做的。本想着让人送到房中去,没想到姑娘先过来,倒是巧了。”
琉璃见她如此,脸上讽刺意味更甚。
自打姜稚进了府,盛宠一日盖过一日,满府上下的奴才也跟着谄媚起来。
一开始还知道掩饰,江心月受了几回训斥并无缘无故被嘉贵妃禁过足后,态度便彻底变了。
每回想要个什么吃食便推三阻四,就算做了送过来也极为敷衍。琉璃还沉不住气闹过一场,震慑不了两天便又变回原样。
特别是江心月开始吃素后,更是变本加厉。只要做了好的,便紧着姜稚院子里的先挑。像现在这样,还没等自己开口,便亲自做了送上门,是想都想不到的。
琉璃心安理得的受着刘婆子的伺候,时不时出言讥讽一番,受够抬举,出了气后,才将江心月的需求说了出来。
刘婆子自然一口应下。瞧着琉璃猖狂的样子,不免嘴里发苦。
原以为巴结着姜姨娘日后能有一番前程,拼着将王妃院里的都得罪了也要在她跟前露露脸。没想到却是搭错了梯子,拜错了佛。
如今殿下生死不明,整个王府自然是王妃做主。
琉璃是她身边的大丫鬟,哪敢还像从前那般怠慢。
八宝肉圆是道比较麻烦的菜,做起来需要不少功夫。
刘婆子一边切着猪肉,心里却在纳闷。王妃不是信佛么,怎好端端的又开始吃起了肉。
谁知肉丸子刚下了锅,就见春桃急匆匆的赶来,提着裙子进了门喊道:“刘婆婆可能做火腿白饼?”
“你一个丫鬟竟要吃火腿白饼,怎么这么嘴馋?”刘婆子本就压了一肚子火急需找人撒出去,又有心在琉璃面前卖个好,说话自然十分刻薄:“知道火腿多贵么,卖了你只怕也买不起。”
春桃被说的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老婆子见她从来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何曾这般不客气过。
她看到琉璃手里拿着盘点心翘着手指吃着,还以为她又来膳房闹过,便又耐着性子解释:“嬷嬷误会了,火腿白饼不是我吃,是我家姑娘吃。”
“谁吃也不行。什么姑娘,一个奴才罢了。”琉璃嗤笑一声,将未吃完的点心倒在了地上用脚撵碎:“姜姨娘不是跟着殿下去了长秋山么,怎会这个时候在王府。你要嘴馋便直说自己嘴馋,何必要找这么个拙劣的借口。”
春桃被琉璃挤兑的面红耳赤。
就在半盏茶的功夫前,澜翠带着姜稚回了府,而宴王则被候在城门外,嘉贵妃的人接进了宫。
她料想到若谢宴辞若逢凶化吉也不会全须全尾的回来,便让人日日在城门外候着,只要等着人就带到宫里医治。
姜稚不想进宫添乱,便与澜翠回府。
因着脸上的伤,她也没惊动旁人,从角门而入,回了自己的院子。
担惊受怕强撑着照顾谢宴辞一整晚,又赶了几个时辰的路。紧张的时候不觉得什么,绷着的神经一松懈下来,便觉得腹中打鼓饥肠辘辘。
她便想着让春桃来膳房讨些吃的。
春桃没讨到吃的,又心疼姜稚,顿时也急了起来,朝着琉璃骂道:“说我家姑娘是奴才,你又是个什么狗东西!不要脸的货色,难道还把自个儿当主子不成?哼,听说也是想过,只不过殿下瞧不上,最后还被烫烂了手么。”
“你——”琉璃怒目圆睁,脸气得通红。
点心也不吃了,将手里的盘子狠狠摔到了地上。
“哐当”一声,膳房当值的婆子们都缩了缩脖子。
“哎呦,小祖宗,这盘子碗儿的记录在册,可不能乱摔。”刘嬷嬷心疼的拍腿,不敢说琉璃,便指着春桃的鼻子怒道:“小贱蹄子敢在老娘房里耍威风,找死不成?!喂不熟的东西,以后这膳房里的东西也不必吃了,自己想法子去罢!”
瞧样子想断了姜稚院子里的吃食。
春桃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想到姜稚好好的出府,回来时却一头一脸的伤。现在想吃口热的都不行,顿时怒火攻心,拿了案上的刀举刀就砍。
琉璃与刘婆子吓得连连尖叫,狼狈不堪的跑出膳房。
琉璃跑得慢了些,被春桃一刀划破了裙子,露出了里面的亵裤。
王府的侍卫听到动静,赶忙将春桃制住,而琉璃花容失色哭哭啼啼的禀了江心月。
于是在澜翠替姜稚上药的时候,江心月带着人闯进了院子。
姜稚听到动静出了房门,就见春桃被五花大绑的捆着跪在地上,而江心月盛装打扮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两人虽同在王府,她却已有许久未见江心月。现在看她一身锦衣华服,珠翠满头的模样只觉得陌生。
不等她行礼,江心月先开了口:“殿下如今生死不明,姜姨娘弃他不顾先行回府便罢了,竟还为了点吃食纵着丫鬟行凶,是不是也太不将本宫放在眼里。”
“春桃只是想去膳房为妾身讨些吃食,好端端的为何行凶。”姜稚哑着声音,看向了春桃。
“姜姨娘是说王妃冤枉她了?是不是,你大可问问你这丫鬟,有没有举着刀满府乱砍。”
膳房的刘婆子跟着来了院子,就连按住春桃的侍卫也跟来做了证。两人说辞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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