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上龙忠峻是对的,感情上白钰无法接受,他艰难地辩解道:
“从他任职的地方来看都有迫不得已原因……”
包育英则从另一个角度道:“贪官污吏这么多,有位强悍震慑力的领导效果就不一样,比如现在詹印采取‘反腐零容忍’,一年多来拿掉的干部比过去三年还多。”
龙忠峻笑道:“育英的话不正好从侧面印证我说得没错吗?明明詹印可以做得很好的事,为什么非得方晟躬体力行?一个人想把所有事都做到最好,很可能所有事都做不好。不过我觉得这些都不是导致他功败垂成的原因,传说中京都几大传统家族危急关头抛弃他也不符合逻辑,应该有更深层次的因素在里面吧,我认为。”
这是事发以来白钰听到最深刻、立场最公允的剖析,索性追问道:“请教龙主任,什么逻辑?”
“其实正治没有逻辑可言,利益最大化才是永恒,”龙忠峻道,“我为什么说逻辑这个词,因为总有人喜欢从历史事件当中寻找规律,实则都是事后诸葛亮,对于处理现实问题一点作用都没有。京都传统家族的逻辑是什么?方晟上位能够让家族利益最大化,至于制衡与约束,家族里面他始终是晚辈,也在接受那些大人物谆谆教诲中成长的,方晟再桀骜不驯也比听话吧?毕竟自家女婿啊,对不对?”
白钰听得入神,连连点头道:“照龙主任的分析,外界传闻都是假的?”
包育英道:“也不尽然,于家、白家被不待见是众所周知的事实,说明方晟失踪事件过程中两家肯定做了手脚。”
“到他们那种层面,有时做就是不做,不做就是做,真真假假难以琢磨,不要以常理忖度他们,也不要以世俗标准评估他们的得失,”龙忠峻如同老禅师一般高深莫测,“再说苠原吧,育英说当前工作很难开展,简刚牢牢把持住党委会发现苗头就强力打压,你这个经济乡长简直就在打游击战?”
白钰道:“最大的阻力在村干部——扶贫资金使用分配的既得利益者,改革的结果直接动了他们的奶酪;老百姓容易受到蛊惑煽动,只要拿不到钱怒火一点即燃;在各村群情汹涌的情况下,党委会任何顺应民意的决定都是对的。”
龙忠峻手指点了点包育英,又点了点白钰,笑道:“同为乡党委班子成员,得出的结论却截然相反。育英觉得简刚是祸患,除掉就万事大吉;小白却认为村干部才是阻碍经济发展的主流势力,谁对谁错?”
包育英打了个哈哈:“都没错。当前盘踞于各村村主任位子上的大半是简刚的心腹,拿掉简刚,树倒猢狲散;同样把这班村主任换掉,简刚就成没牙的老虎威风不了。”
“换村主任难度也很大。”白钰道。
“再难也没换简刚难,有些情况我不便多说,但至少——我觉得育英给你定的两年期限内,别想动简刚!”龙忠峻道,“村干部那边倒能想想办法,这会儿不妨向二位透个信,此次我到苠原蹲点调研有两个任务,一是贫困状况真实性调查;二是关于村委会民选问题……”
“啊!”
包育英不由吃了一惊,道,“忠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都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在温饱问题都没全面解决的落后山村搞民选村委会,我认为不是好主意!小白知道的,那些个村民懂什么公民的权利义务,了解什么投票的神圣性?一块肥皂、两支牙膏就能让他们改变主意;如果加一包三块钱的香烟,他敢拍胸脯让全家都跟着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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