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邱彬离开,白钰深深吸了口气。
在苠原呆的时间越长,越感觉到水面之下深不可测,如同眼前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黑暗中隐藏了多少丑恶和可怕的东西!
纵使杨江,此刻白钰都怀疑他都没听说过财政所两套账簿的事,因为杨江只主管财政,并不涉及扶贫资金使用与分配。简刚就是通过分而治之的方式,躲在幕后牢牢控制大权。
直到自己被县里明确经济副乡长,同时主管财政和扶贫,邱彬骑墙不下去了,简刚也有失控之感。
难以解释的事太多了:荆家寨村前任村主任猝死;村扶贫账簿上交到乡里;涉及宥发集团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捐赠,以及县领导对简刚不待见到透过红头文件表达不满,却也不敢利用右坝村民哄抢事件把他拉下马。
到底谁在背后支持简刚?
简刚掌控苠原仅仅为了捞取扶贫资金的油水么?
更激烈的战斗还在后面嗬……
看着黑沉沉的夜空,白钰脑里闪出诗人海子的诗句:
黑雨滴一样的鸟群
从黄昏飞入黑夜
黑夜一无所有
为何给我安慰
走在路上
放声歌唱
大风刮过山冈
上面是无边的天空
蓝依生病了,凌晨两点多打电话给白钰说高烧三十九度,连强撑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白钰赶紧过去开车将她送到乡卫生院,很巧值班的琴医生与蓝依颇为熟悉,平时女孩子难以启齿的妇科方面小毛病都找她。
琴医生年龄三十出头,在苠原素有“美女大夫”之称,淡栗色卷发,端庄秀丽,从眼睛到嘴唇都好像含着笑意,给病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听说她原本在县城某社区医院,因为作风问题跟老公离了婚,被分配到苠原;也有人说真相不是这样的,可惜苠原距县城太远仿佛两个世界,到底什么原因无从考证。
摸摸脉搏,再看看舌苔,瞟了瞟血样化验结果,琴医生微笑道最近受了风寒加上体虚畏凉,打两天吊针就没事了。
白钰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谢谢琴医生。
琴医生又瞟瞟他,闪电般捉住他的脉搏探了探,促狭笑道白乡长血脉充盈阳气过盛,哎呀,你俩阴阳调和一下就好啦。
到底结过婚的少妇,就敢当面开这种雅俗共赏的玩笑,倒把白钰和蓝依闹了个大红脸。
琴医生体贴地在药液里加了安神助眠成分,不久蓝依便倚在白钰肩头沉沉入睡。
急诊室四面透风,夜里山风格外清冷,白钰脱下外套罩在她身上感觉还是不行,遂到值班室轻轻敲门,找琴医生借条被子。
门一碰即开,却见琴医生没有休息而在灯下看着厚厚的医学书,手边泡了杯浓浓的咖啡。
“准备考研还是考博?”白钰说完来意后随口问了一句。
“考博。”
“有毅力啊,想离开苠原?”
琴医生疲倦地掩嘴打了个呵欠,轻掠额前碎发说:“把你女朋友抱到我床上吧,上面有挂吊针的地方。长夜漫漫,听我讲个故事好不好?”
白钰笑道:“但愿不是聊斋。”
把蓝依安顿好之后,琴医生哗啦啦翻了几十页纸,烦恼地说:“光有毅力没用的,现在已经过了学习的黄金时段,前面看了后面忘越学越着急,可我真是没有退路了……”
一年前琴医生在县城某社区医院上班,当时她结婚才两年,刚评了职称,工作生活顺风顺水,正在考虑先生孩子还是先考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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