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会儿居思危在外面敲门:“问清楚了,方部长,请开门。”
开门后却居思危身边站了位干瘪枯瘦削的老头,气色不太好但目光炯炯有神,自我介绍道:
“方部长,我叫郁进军,前榆洛县县长,目前挂了个市政协社会法制委员会副主任头衔,其实一直闷在家里。”
“请坐。”
许玉贤到银山后对榆洛县领导班子大换血,县委书记、县长、副书记、常务副县长、宣传部长、组织部长等关键岗位领导全部调离,与连锅端没什么区别。因为戴着“不团结”、“内耗严重”的大帽子,这些领导新岗位都不怎样,基本在许玉贤手里不可能有出头之日。
“听说新上任的组织部长来调研,我想反映重要情况,”郁进军迫不及待说,“是关于现任领导班子争权夺利、肆无忌惮瓜分金矿收入的问题!”
这顶帽子扣得很大!
方晟不动声色道:“有没有证据?能不能介绍一下具体情况?”
“没证据我怎么敢深更半夜敲方部长的门?不过那伙人很精明,很多东西从纸面上根本看不出,是那种心领神会、互有默契的勾结,即使抓住把柄也不能指控他们职务犯罪,真的,现在的领导干部手段越来越高明,我老郁望尘莫及呀。”
“比如说……”方晟提示道。
“就拿治理环境来说,加大治污投入,改善金矿周边村庄生活条件,多高尚的理由!可是哪些人来治污呢?治污公司是有准入门槛的,须得环保部门验收合格颁发许可证。新班子上台后正府发了多少张许可证?嘿嘿,只有两张,其它家据说都不符合条件。具体有哪些条件?环保部门也说不清,总之说你不合格就不合格,合格也不合格。”
“通过的两家有何背景?”
“表面上没有任何官方背景,实际上榆洛县环保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一家的后台老板是鲁小路,另一家是周祥,这叫你一张,我一张,不欺公平。”
方晟知道退二线的老干部通常牢骚满腹,充满对现实的不满和现任领导的仇视,往往道听途说,夸大其辞,不可不信,但也不可全信。
“治污是这个情况,那么村庄搬迁和扶持企业也有猫腻了?”方晟问。
“受污染村庄搬迁,搬到哪儿住?傅町在郊区盖了二十多幢安置房,没有招标,由正府指定号称榆洛实力最雄厚的房产商;扶持企业更是空手套白狼,随便从外地拉几家企业盖厂房、修围墙,设备都没到位就开始享受财政补贴……”
“这些情况您向市委反映过吗?”
“多次反映,市纪委、市组织部、市正府,我甚至通过朋友直接把信送到市委书记办公室,没用!”
方晟温和地问:“为什么没用?实际情况有出入?”
“我说过他们手段高明,做事巧妙,起码从表面上合乎程序经得起调查。”
“比如您提到安置房没有招标,也合乎程序?”
“正府采取的议标方式,把那家房产商叫过来,然后纪委、财政局、审计局什么的坐一块儿,叫房产商报价,再象征性砍掉一点,所谓议标就完成了,”郁进军愤愤道,“上级下来调查还不能说他们做得不对,因为安置房管理条例里有一句‘原则上采取招标方式’,就是说也可以议标。他们巧妙钻了政策的空子,打的是擦边球!”
方晟长长沉思,道:“您反映的问题很重要,明天我会通过有关渠道进行核实。不过我奇怪的是,您完全可以通过官方、公开方式反映,为什么选择半夜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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