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生寒,宋祈年朝着火堆里投了一根木柴,火芯噼啪发出了焦裂声。
左荀酒足饭饱,顿生困意,拎着一袋酒囊从旁边走了过来,饶有兴致地从那说话的副使手中拿过了物什。
细瞧片刻后,幽幽地说道:“这东西怕是有假,我先没收了,回去找机会再帮你验验货。”
那副使一口气噎在喉头,心知这位世子爷不是个好惹的货儿,争也争不过,只好作罢。
左荀毫不客气地将那物什收入囊中,转眼望去,只见兰姻正坐在火堆旁发呆,火光在她脸上忽明忽暗地跳跃着。
他伸了个懒腰,走了过去,径自调侃道:“这北地真是什么玩乐都没有,无趣得紧呢!”
话罢,左荀盘腿坐在了火堆旁,拿起手中的酒囊,咕咚一口烈酒下肚。
兰姻扫了他一眼,轻飘飘地说道:“文谦叔叔这一路好酒好肉不断还愁无趣,那什么样的生活才能让你满足?”
左荀喝得醉醺醺得,扫了一眼宋祈年,又看向兰姻,说道:“鸟在笼中,什么样的生活都不得快活。只有打破鸟笼,才能触到想过的生活。”
宋祈年不以为然,截断道:“鸟笼之内和鸟笼之外何尝不是同样的世界,日月乾坤皆是世人的鸟笼,世上总有人想要打破自己的鸟笼。但即便如此,他们最终也不过是从一个小笼子跳进了另一个更大的笼子里。”
此话一出,兰姻亦截了话:“或许逃出了鸟笼,会有更多险恶的危险在外面等着,但尽管如此,只要变得强大起来,强大到拥有足以对抗日月乾坤的力量,那么世间所有的鸟笼都困不住世人......”
左荀听完两人的话,大笑着说:“话不投机半句多,虽说的都是笼中鸟,但各个人都在说自己,哈哈哈!”
话罢,左荀将手中的酒囊扔给了身侧的兰姻,“喝点酒御寒吧,别冻风寒了——”
兰姻拿起酒囊,本想着左荀难得这么好心,正要道谢,又听他突然说道:“我可听说丰齐王年过五旬,体力还好得很,玩死的女人不计其数。你要是一身病体嫁去丰齐,怕是新婚夜,人就撑不住没了。”
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兰姻径自拔开酒囊的盖子,仰头猛灌了两口,干脆道:“要是真病死在半路就好了,听说那个老不死的东西不忌男女,文谦叔叔替我嫁去丰齐也未尝不可,刚好门当户对、年纪相配。”
这酒跟往常的酒不一样,尤其辛辣,一经嗓子就呛住,烧得胸膛火辣辣的烫。
兰姻忍着辛辣说完话,而后猛烈地咳嗽起来。
左荀眯眼看着兰姻的架势,不禁呵笑一声:“小公主喝不了就别喝了,莫要浪费我的好酒。”
兰姻放下酒囊,慢腾腾地抬头,连眼风都懒得从左荀身上扫过,回道:“我酒量好得很!”
说着,兰姻的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到了宋祁年的身上,“不过日后去了丰齐,想必我再也喝不上仓旻的酒了......”
宋祁年眼睫一闪,没有说话。
左荀看在眼里,轻描淡写地说道:“和亲的事情还没定论,小公主就已经演上伤怀悲秋的戏码了,倒是不知你这演技跟茗生园的冷方夷相比谁更甚一筹?”
兰姻见铺垫好的气氛全被左荀打乱了,莫名憋了一股气,闷声又灌了两口烈酒,酒气上涌,眼前朦朦胧胧地看见了两个宋祁年。
一个面不改色地坐在那里,一个面露愁绪地看着她,不知道哪一个是真的,哪一个是假的。
“冷酒伤身,长公主莫要贪杯。”宋祁年起身从兰姻手中取走了酒囊,说道:“臣扶你回马车休息。”
兰姻闻言,巴不得早早远离左荀,于是乖顺地点了点头。
不知怎么的,酒囊又从宋祈年的手中扔回给了左荀。
左荀瞅了眼走远的两人,暗自“啧啧”两声,神情自若地拆了酒盖,一口气喝尽了余下的残酒。
一席山风卷来,又冷又烈,吹得兰姻鼻子通红。
不远处的卫兵们扎着帐子席地而睡,宋祈年将兰姻扶上了马车。
四下黑暗,兰姻突然脚下一个不稳,差点从马车上往下摔。
刹那间,一只稳如磐石的手扣住她的腰,把她几乎要摔下去的身体拉了回来。
“长公主小心——”宋祈年贴在她的身后,低声道:“别摔了。”
他的手牢牢掐在她的腰间,隔着一身厚衣裳,她尤能感知到那手掌的力道。
兰姻神色迷离,带着满身酒气,攀上了宋祈年的手臂才堪堪站稳:“宋祈年......我好像脚崴了。”
她绵软无力的身子全都支撑在他的臂弯之间,丝丝敏锐的颤栗感从他箍着她腰肢的手掌心开始蔓延,迅速地爬满了他的全身。
宋祈年试图将兰姻推开了一些,急促道:“臣去找太医。”
兰姻牢牢缠着宋祈年,细白修长的小指捏着他的衣袖,低声说道:“你忘了,这次出行的使团里没有太医。”
两人站在车帘外头,宋祈年只怕他们靠得这般亲密会被别人看到,却又被兰姻缠着不得脱身。
直到一阵夜风吹来,拂起兰姻身上的酒气,把宋祈年的神思吹晕了,“长公主,得罪了。”
说着,宋祁年将兰姻横抱进了车厢内,帘子一放下就将外头的寒冷都格挡起来。
马车里头没有点油灯,一片漆黑目不能视,两人的呼吸声格外清晰。
宋祈年将兰姻抱到坐具上,正欲撤回,却被兰姻拉住了胳膊,“车里太黑了......我怕......你先别走,好不好?”
宋祈年脊背一凛,连忙去找案几上的油灯,“长公主稍等,臣点个灯。”
或许是马车里头太过漆黑了,宋祈年没能把握住距离,他的手似乎不经意地触碰到了兰姻的双腿。
那一刹那,宋祈年能感觉到兰姻的气息近在咫尺,他的心跳在黑暗中急促起来,而自己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僵直了。
兰姻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还明知故问道:“怎么了?找不到油灯吗?”
宋祈年连忙将身子往后倾了倾,“臣再找找。”
兰姻在黑暗中隐隐勾起了唇角,经由她第二世做贼昼伏夜出,她在黑暗中事物的能力好过常人。
油灯的位置早就被她移了位,论宋祈年怎么寻找,也不会想到去案几下面找油灯。
兰姻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她看到宋祈年眉头紧蹙地伏在坐榻边缘,双手小心翼翼地摸着案几表面。
在摸到空无一物的案几之后,他也没怀疑是兰姻取走了油灯。
只听他轻声说道:“许是他们忘了在马车里备油灯,臣出去拿一盏过来。”
“啊!”兰姻佯作一声吃痛的惊呼,抬手精准地扣住了他的手腕,道:“宋祈年,我脚好疼,你别走......你能不能帮我揉一揉脚......”
说着,兰姻带着宋祈年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脚腕上。
宋祈年低垂着眼眸,指尖一僵,竟是鬼使神差地握住了她的脚腕。
他知道身份有别,长公主高不可攀,不论是在玉芙宫、惠风堂、文殊阁,还是在这郊野之地,他都不敢与她过于亲近,生怕碰了她一下都是玷污。
只是现在,他似是着了魔一般,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他的手掌微微发烫,不由自主地将她的脚从一堆落地的衣裙里抬了起来,问道:“长公主哪里疼?”
“脚腕、脚跟的位置......隔着鞋子不好揉,你帮我把鞋子脱了......”兰姻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容人置疑的蛊惑。
宋祈年脱下了兰姻的鞋子,修长的手指隔着她的白绫袜微微使劲,“这样的力度可以吗?”
兰姻能感受到宋祈年动作上的克制和隐忍,也能感受到他手掌心的柔软和滚烫,“嗯。”
隔了一会儿,兰姻见气氛恰到好处,忍不住将自己的脚抬起来放在了他的膝盖上,有意无意地勾了勾他的腿弯,小声说了句:“宋祈年,其实你可以再……放纵一点。”
此话一出,宋祈年霎那间清醒了过来,他下意识抬眸看向兰姻。
然而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感受到兰姻的脚尖在不断引诱靠近,而自己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
兰姻这般行径,又说出了这种引人遐想的荤话,实在是大逆不道。
宋祈年自诩为风骨高洁之人,还是兰姻的师长,更不该任由她这般秽渎两人之间的关系。
想到这里,他双手紧握了她的腿弯,猛地施力把她拽向自己,“长公主想要的放纵是这样吗?”
“嘶!”兰姻显然没想到平时正儿八经的宋祈年会做出这么逾矩的行为。
惊诧一声之后,她整个人都趴在了他的身上,而她的一条腿也已经被他牢牢箍在了掌心里。
宋祈年的手指修长而有力,捏住了她脚上的袜带,一圈一圈地往自己手心缠绕,在这辆马车狭小的空间里,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也被拉近了许多。
兰姻酒气未散,在黑暗中觑到了宋祈年不咸不淡的神色,定了定神说道:“宋祈年?”
这还是她认识的宋祈年吗?
“别出声......集中一点......”一句略带命令的话自宋祈年的口中说出,让兰姻不由得呼吸一滞。
她问:“集中什么?”
“感觉。”说着,宋祈年的手掌覆在她的足心,长指微拢,轻轻握住之后自上而下缓缓抚过,将挂在她足背上的白绫袜彻底脱去,露出了她细腻的皮肤。
两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车内的气氛变得更加暧昧。
宋祈年的指腹在兰姻足心徐徐游移,惊得她浑身酥麻。
深吸一口气,兰姻双手撑在他的胸膛上,心底是一片火热,“你想......”
宋祈年不待兰姻说完,便截断道:“找到了。”
话音刚落,他的指尖突然寻到了足尖的一个穴位使劲摁住。
霎时间,一阵痛觉从那穴位蔓延至四肢百骸,兰姻咬牙嘶了一声,轻斥道:“好痛!宋祈年,你快放手。”
“忍着。”宋祈年继续按着她的足心,惩罚似的更加用力,“这个穴位可治崴伤,多按几下,一劳永逸。”
“我不疼了,已经好了,你别按了!”兰姻连手带脚地挣脱了他的牵制,坐倒在一侧,揉着痛得发麻的半条腿。
宋祈年退开了一步距离,明知故问道:“长公主,还想让臣放纵吗?”
兰姻知他是故意的,微微怒道:“宋祈年,不带你这么耍我的!”
宋祈年正色道:“长公主喝醉了,臣不过是想帮你醒醒酒。当然也请长公主记住——若是酒后犯浑行为越界,酒醒之后自有痛苦难以吞咽。”
兰姻皱起了眉头,见他一本正经又难以撩拨的样子,再也无心挑逗他,摆了摆手说道:“知道了,我已经醒酒了......我不该越界,我道歉。”
宋祈年闻言,似是不想再做纠缠,简单回道:“既然长公主已经安好,那还容许臣先行告退。”
语毕,他恭敬地欠了欠身,准备离开。
掀开帘子的前一刻,他又偏头补充了一句,“日后左荀给的酒,长公主也莫要再喝了。”
兰姻来不及分辨话中之意,宋祈年便快速掀帘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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