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想待在您的身边
百杳问:“染姑娘她这是不想留在侯府了,所以在暗暗请求您将她送回云淮?”
江聿谨说:“她也曾说过,她不想回去,只愿求个粗使丫鬟的差事。”
他捏着柳枝的手,骨节分明,干净利落。
“粗使丫鬟?”百杳狐疑地皱眉,“染姑娘是怎么想的,好好的主子不做,竟然想做丫鬟?”
“她是觉得当个没了倚靠的主子,还不如当一个丫鬟来得踏实。”
“可是,瘦马本就等同于要在权贵手里传来传去的珍玩……”
“咔嚓”一声,柳枝折断。
百杳低头:“属下说错了。”
江聿谨温润的眸子看向路两旁明明灭灭的花灯,淡淡道:“她要的不是丫鬟的身份,而是要有人庇护她。”
清冽的嗓音里压着一种慢条斯理的冷漠。
百杳沉默后,道:“属下还以为她不愿意再和咱们有所牵扯呢。”
“是啊,真稀奇。”
……
吃完晚膳,染素汐立即逃到了寿康园后的佛堂,美其名曰是为侯府的祖辈焚纸祈福。
“姑娘,您是在躲谁啊?三公子吗?”
这府里除了江韶外,还真没谁需要人躲了。
别说,春花也害怕江韶。
春花摸了摸胸口,怕怕地道:“姑娘,咱们躲来佛堂有用么?孙悟空不仅敢偷吃玉帝的蟠桃,还敢在佛祖手上尿尿呢。”
染素汐没有底气地说:“三公子或许不信佛,但是该有的尊敬一定也是有的。毕竟侯府的人打小就是靠着抄佛经来认字……”
声音越来越小。
因为染素汐想起自己就曾经在佛前,差一点儿被他掐断了脖子。
“姑娘,您怕三公子因为玉佩的事情来找茬儿吗?”
染素汐摇头。
春花皱着脸想了想,道:“哦,奴婢知道了,您是不想在亥时的时候去和三公子私会!”
染素汐腾地红了脸,绞着帕子道:“在佛祖面前不要胡说!而且这话要是被旁人听去了,可怎么得了!”
春花赶忙丢掉手里拨拉纸钱的木棍,捂住嘴巴:“对对对,奴婢不说了!奴婢不说了!”
春花不知道,她已经将自己手上的黑灰全数摸到了自己的肉脸上。
染素汐“扑哧”一笑:“你这丫头,成日里粗心大意的,还不快去洗脸?”
“脸?”春花不明所以地在脸蛋上一阵摸索,“奴婢的脸怎么了?”
染素汐指了指铜盆里被火熏得乌漆麻黑的木棍,道:“别抹了,越抹越黑。”
“呀。这木棍怎么是黑的?还有奴婢的手,怎么也这么黑啊!”
染素汐摇头:“你的脸也好不了多少。”
“啊……”
“回去芙蓉榭好好洗一洗吧。”
春花犹豫:“奴婢要是走了,这里岂不就剩姑娘您自个儿了?”
“自己就自己呗。”染素汐略带俏皮地叉着腰道,“佛祖在上,妖魔鬼怪都得让路。”
春花离开后,染素汐重新拾起了黑漆漆的柴火棍,挑着铜盆里的纸钱。
风吹进纸钱的缝隙,火瞬时大了,将所有的纸钱都燃烧干净。
就在这时,她隐约觉得有人影走了进来。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抬头,却愣住。
黑白分明的水眸倒映着跳跃的烛火。
“二爷。”
“嗯。”
江聿谨缓缓走来,花影重重挡不住他眉宇间的清风。
染素汐丢掉柴火棍,起身,双手交握在身前:“您来佛堂是为了……”
“上香。”
“……”
也是,来佛堂不是上香,还能做什么?
染素汐觉得自己好傻,竟然问出这么一个毫无脑袋的问题。
江聿谨从香岸上拿起三炷香,点燃。香烟袅袅,他长身玉立。
染素汐站在一侧,鼓起勇气看了眼他闭目敬佛的模样。
不承想,这一眼还来不及收回目光,就被抓住了。
江聿谨微微歪头,唇角带笑地看着她,却不吭声。
染素汐的心里一阵乱跳,绞着手指糯糯地道:“二爷,拜完的香要插到香炉里。”
“我知道。”
“……”好吧,她又说了废话。
江聿谨不再逗她,捏了捏手上沾染的香灰,温声道:“百杳说你有话同江某说。”
“……小女是有话请百杳转达给二爷。”
“现在说吧。”
染素汐抿了抿唇:“小女想问二爷,您让小女帮的忙……小女帮完了吗?”
江聿谨微微颔首。
染素汐问:“那您当初答应小女的事儿,还作数吗?”
江聿谨反问:“姑娘指的是回云淮鼓楼,还是待在江某身边做个丫头?”
佛堂陷入了一阵子的寂静无声……
少顷,染素汐嗫嚅着说:“后者。”
江聿谨眸色淡淡,单手背在身后,姿态温雅:“姑娘可否说一说理由?”
染素汐长睫扑簌,心虚地垂着脑袋道:“小女想待在您的身边。”
“为何?”
染素汐深吸一口气,声音娇娇软软,带着一丝媚意:“小女自打见到爷的第一眼,就开始头脑发昏,神志不清了。”
“实话?”
“是实话。”
江聿谨眉尾微微上挑,眼色也柔和了几分:“既然如此,姑娘可以继续在芙蓉榭帮母亲打理账目。”
“……不……”染素汐惶然无助地摇了摇头,“二爷,在芙蓉榭小女就注定是一个无根的浮萍,任人采摘。”
“你怕太子再对你动歪心思?”
“不只是因为一个人……小女预料不到未来,也掌握不了未来。但知道一个没有夫主的瘦马,不配安稳地窝在后宅。”
江聿谨背对着花架,花架上整齐地摆放着数盆芍药。
绿艳红衣,妖娆无格。
问:“你可想过,入了倒影楼代表什么?”
染素汐颤颤的视线缓缓往上划去,停在他的耳垂。
然后,一滴温热的泪水落在手背,“不论是无媒苟合的丫鬟,还是通房,贱妾……小女都不在乎。小女只求您给小女一个安稳。”
须臾后,江聿谨阖了阖眼,微叹:“原来,你不是选择了江某,而是不信任江某啊。”
染素汐若是相信他会护着她。
就会安心地待在芙蓉榭,过着主子的清闲日子。
涂着丹蔻的指甲抠入掌心。
染素汐不是不相信江聿谨,而是她坚信伸手要白食不能长久。
若想得到什么,必须要付出些什么。
染素汐多次扪心自问,尴尬地发现自己除了一副皮囊外,没有什么值得拿出来交换的。
好在她试过,二爷对她并不是没有感觉。
只是如今,染素汐在知道江聿谨对待她不一定是出自真心后,再请求他庇护,就代表了一定程度的自轻自贱。
好在她没功夫悲喜。
她梦寐以求的是活着。
所以,情情爱爱嘛……有,是锦上添花。无,便是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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