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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北境节度使,苏旭


昌宏,八月初六。
仓国王都,玉京。
这一日,天色阴沉,铅云低垂,像伸手就能触碰。
十几只渡鸦在紫霄宫上空盘旋。
呱呱呱叫得人心烦。
一匹快马在南城门前停下。
“宣城最新战报,速速传于陛下。”
...
大理寺门口,有人和羊五起了争执。
“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为什么不让本公子进去?”
作为大理寺丞,从六品上的小官,在这个满大街都能撞着三四品官员的仓国王都,谁都惹不起。
他把背脊弓成一只熟虾,满脸讨好。
“范阳卢氏,卢崎,卢大公子,在这玉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卢崎微抬下巴,摆出纨绔傲然的模样,用手中扇尖儿抵住羊五的脑袋:“既然知晓本公子的身份,那就快快让开,本公子带了醉仙楼里最好的五仁月饼,来看我师父,别耽误了最佳口味。”
羊五犯了难。
这位卢大公子要见的人可是朝廷罪臣。
曾经的北境节度使,苏旭,苏大将军。
承浒关一战的主帅。
被人揭发出卖北境军防图而下狱受审。关押在大理寺地牢整整五个月,一直不肯认罪。
卢崎是苏旭的弟子之一,来狱里探望尊师,本是可以通融之事,可是他偏要带一匣子月饼进去,羊五不肯让步。
见来硬的不行,卢崎语气软下来。
“你看,还有十天就到中秋了,你就通融通融。”说话之际,往羊五手里塞了块银锭。
羊五顺手掂了掂重量。
五两,自己两个月月奉,不动心是假的。
他面露为难,实在舍不得这块银锭,一咬牙跺脚道:“卢公子在此等候片刻,待下官进去请示。”
“去吧去吧。”
卢崎双手背在身后,在廊下踱步。
无聊时,抬头望天,突然一团黑色的秽物砸在他额头上。
是渡鸦便便。
“倒霉。”给卢崎恶心坏了。
门卒想笑又不敢笑,立刻跑来用袖口帮卢大公子擦拭。
“敢说出去,你差事就没了,知道吗?”
“知道知道。”
很快,羊五出来了。
“如何?”
“卢公子,您可以进去,也能带月饼进去,不过得让下官验查一遍。”
卢崎还想追问如何验查。
只见羊五打开木匣盖子,把月饼一个一个掰开,验查里面是否夹带私物。
这位范阳卢氏的纨绔立刻就怒了:“羊五,你敢动我的月饼?”
羊五嘴里敷衍,动作不减。
继续掰月饼。
卢崎那个气啊,双手叉腰,可想到能进去见恩师,强压火气。
可是,羊五还嫌检查得不够仔细,又将掰开的月饼捏成碎块,生怕有什么遗漏。
“羊五,你想找死是不是。”伸手作势要打人,被身后的两个侍从抱住。
羊五面上虽然尊重卢公子,却不是个怕事儿的主,挺起胸膛,振振有词:“不就是仗着公主宠你,才敢在我们大理寺耀武扬威,没有这个身份,谁怕你不成?”
卢崎被这个牙尖嘴利的大理寺丞气得红温。
门卒怕真惹怒了这位公子,跑过来,跟着一起加速查验。
匣子里放着六枚月饼,很快就检查完毕,没有私藏什么纸条,小道具什么的。
“好了,卢公子,随我来。”
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老师,卢崎不得不忍气吞声。
很快,两人来到狱中,这里整日见不到太阳,湿气重得很。还有一股难以形容的霉味儿。
卢崎第一次进来这里,立刻用手捂住口鼻。
苏旭被单独关押在大狱最里间。
四根立柱支撑,中间用很粗的铁杆隔开。
苏旭就关在这个四面透风的监牢里。
听到脚步声,老将军睁开双眼,见到是卢崎,浑浊的双目清明了一些。
“你怎么来了?”
眼前之人哪还是当初那个威风凛凛,将十五万辛军拦在承浒关外的大将军?
他头发乱成鸡窝,眼眶深陷,瘦削了一大圈。和南境那些受灾的百姓一模一样。
“师父。”卢崎直接跪在恩师跟前,哭成个泪人。
苏旭想伸手摸摸卢崎,可惜手脚都被铁链束缚,够不着他:“好孩子,你不该来这里。”
“师父,弟子听闻您受冤下狱,快马加鞭从东海赶回来。是弟子来迟了,让您受奸人所害。”
啪啪啪就是磕头。
“还好你不在我身边,否则也会受牵连。”
“师父,是谁要害您,您告诉弟子,弟子去杀了那些眼瞎的畜生,给您报仇。”
“咳咳咳,”苏旭怒急攻心,猛烈咳嗽。
“师父,大理寺的人对您用刑了吗?”
苏旭缓了缓,脸上淡淡笑道:“并未,都是老伤。”
卢崎身后的羊五连忙解释:“陛下有派太医给老...犯人医治旧伤,卢公子来之前,太医署的医正扁鹤大人刚为犯人行过针。”
“师父,他没骗我吧?”卢崎泪眼婆娑地看着苏旭。
“没错,扁大人每隔三日会来给为师行针医治,胸口的伤势好多了。”
卢崎回头向羊五投去一抹感激目光。
“师父,这是您最喜欢的醉仙楼五仁月饼......”卢崎打开木匣,月饼变成了饼碎。
“羊五,开门,我要亲手喂师父吃月饼。”
卢崎有些犹豫,左右扫了一眼,这里只有他们三人,把心一横,掏钥匙开了锁。
...
卢崎前脚刚走,兵部职方司郎中战山阅提着一木盒酒菜也来看望老将军。
两个门卒小声议论:“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多人来看那一位。”
“谁知道呢。”
有了先例,羊五没太阻拦这一位从五品上的大人。
例行检查饭菜里是否夹带后,将人带了进去。
“老苏,我来看看你。”
苏旭抬起头,望见一个大腹便便的富家翁。
“多日不见,又见圆润啊?”
“哈哈哈,就你敢打趣我,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木匣上层,躺着一只炙烤得金灿灿的烧鸡,一叠油酥花生米,还有两壶玉泉酒,下层则是三道时令小菜。
羊五过来,打开了苏旭手上的锁扣。
“你们有一刻钟时间,多了,我不好做。”
玉京人都知道,这两位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哥们。
一个从军,一个从文。
两人边喝酒边聊家常。
苏旭问他:“风渊那小子,在宣城可好?”
战山阅冷哼一声:“七天前给家里来了书信,南境大旱,他孤守宣城,与司徒崇死战,还算有点本事,司徒崇退兵了,宣城未破。”
脸上却没多少喜意。
“你儿子那么有本事,你这个做老子的,怎么还是那么不待见渊儿?”
战山阅不回答,一个劲喝酒。
好友之间聊的都是陈年往事,很快就喝醉了。
战山阅被羊五和狱卒抬了出去,苏旭只是微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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