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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自编自演


承天门处已被大内侍卫围了个水泄不通,御前侍卫在那发现黄帛之处严整以待,保护这珍贵的天书。

待燕帝赶到时,一切已由朱德全准备就绪,专等他来迎回天书。

蔺问渠到时一看,那楼门一角处果真挂着长长一束黄帛,下面一卷极为醒目的书卷。

似乎是考虑到盛恒那并不算高的身量,那黄帛倒是很长,将天书恰恰吊在了皇帝稍一翘脚就能够到的地方。

盛弘砚虽站在后面,但也看到了屋角悬挂的天书,他双眼放光,仿佛看见了天神一般。

盛弘砚向来不信神佛,可不知为什么,这次他至始至终都很笃定,笃定这天书就是上天所降。

笃定大燕有父皇这样的明君是得上天嘉奖的幸事。

燕帝率先颤颤巍巍地走向那天书之处,他双手不由得伸出,虽与天书还有好几米的距离,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身后的一众官员及朝臣马上跟着他一同齐刷刷地跪下。

“皇天子民盛恒感念上苍圣意,特携子孙朝臣恭迎天书降世!”

身后众人在他话音落后立刻跟着高声诵道:

“恭迎天书降世!”

此刻在场之人无一不从这天书降世的梦幻中惊醒,他们即使再对这等神事有疑惑,也消除得半点没有了。

燕帝起身,没有急着去拆那黄帛,而是走到内监提前备好的香案前,诚心诚意地再次祷告了一番。

然后颇为虔诚地在香案前举着香拜了又拜,拜过后才示意身边人可以取下天书了。

他慢悠悠极为庄重地奔到天书前,后面跟着朱德全和太子,蔺问渠则跟在稍后的地方。

接过天书,盛恒双手捧着,极其恭敬地放到木匣内,再单独将那木匣放到了接天书的彩车之中。

这才算是正式迎回了天书。

盛弘砚迫不及待地想看一看那天书上所书何字,他想定是对如今盛世的赞许,对如今天子的期望。

那黄色书卷在放进木匣的那一刻,不知是阳光映衬在上面,还是错觉,盛弘砚觉着它甚至在发光。

沿着原路返回时,所有人脸上全是一派喜气洋洋的美意。

皇子们既有像盛弘砚那样真心相信这等祥瑞之人,也有太子那样对事情全貌基本明晰之人。

而朝臣们——

趋炎附势者,不管相不相信,自然跟着燕帝同贺这通天喜事,而对天书实质仍有疑惑者,也不好表现出自己的质疑,只好跟着先乐起来。

盛弘砚年少赤诚,并未想到其间的复杂,他与老七并肩前行,满心欢喜。

天书迎回后,燕帝如往常那般上朝,面对众臣,取上装放天书的木匣,捧于众人面前。

蔺问渠与太傅冯勉一同受命启封天书,那一卷贴金黄锦被打开,卷两侧各有一条飞腾长吟的金龙。

中间则是一串鎏金墨书的醒目大字:

“盛受命,兴于燕,付于恒。居其器,守于正。世七百,九九定。”

这几个字虽然简短,可意思却不简单,是说:

盛恒乃受命于天,大燕兴隆全靠他,且盛家为天下正统,可传世九百代。

蔺问渠阅后大惊,他知道这寥寥几字所含的意味却极深,冯勉虽早已知道此间所书内容,仍也跟着做出极讶异之态。

盛弘砚对天书上的字眼早期待已久,可待冯勉念出那几个字后,他反倒有些失望。

就这?

短短几个字完全是对父皇皇位的肯定,他所以为的关于大燕之境况,关于国事之建议,全都没有。

“父皇英明,夙夜励精图治,爱民如子,我大燕如今兴隆至此,方有上天垂顾。儿臣提议,父皇当修建楼台,供奉天书于其上。”

盛弘砚看到太子站出来后,就知道他一定又要紧跟其后开始拍父皇的马屁了。

果不其然,他狠狠对燕帝奉承了一番,那恢宏盛大的夸赞,不知道的还以为开天辟地的事是燕帝所为呢。

盛弘砚起先就如往常一样听着,同时思索着自己过一会儿该说一些什么样祝贺的话语。

可是太子最后一句话一出,盛弘砚猛地抬眸向他望去,心中腾出一股愤怒。

建楼岂是随便说说,一项工程从准备修建到真正建造要投入多少财力和劳力?

他当下不忿,右脚刚要迈出去反驳,只见一直默不作声站在前面的蔺问渠站出说道:

“陛下,太子所说修建楼台之事,臣认为不妥。”

一时间,满堂哗然,在场之人皆没料到蔺问渠会出来直截了当反驳太子。

蔺问渠对身边众大臣的表现视而不见,继续说道:

“陛下圣明,如今得上苍嘉奖,是对陛下的肯定,亦是对我大燕的肯定,但若因此事大兴工程,反倒辜负了上天赞誉。”

燕帝不悦地看着蔺问渠头顶的官帽,对他与太子说出的话均不置可否。

蔺问渠见他沉默不语,索性壮着胆子仍往下说:

“宫内明渊殿、虎啸阁、大兴宫皆为两年之内建成,且大兴宫如今才刚刚修缮完成,臣以为这三处的工程已耗费大量财力,实在不亦再动土。”

说得好!

盛弘砚在心底暗暗给蔺问渠竖起了大拇指,简直是说出了他刚才想说的话。

他知道蔺问渠与自己一样,还考虑到了大兴土木背后所需要的人力。

只是如今光朝政财力都无法保证足够再修建新宫,就更不用提人力一说了。

酷暑刚刚过去不久,盛弘砚犹记得酷热之下,那些建造宫殿的工人们被晒得如同一块黑炭一般。

那日他碰巧路过,见到成群皮肤黝黑的工人忙着搬运石头梁木,身上满是成股流下的汗水。

天气太热,他们全都光着膀子,由于常年苦累,身子精瘦,腰亦直不起来。

只顾着埋头干活,偶尔传来一阵叹息,很快又消散,只剩重工压迫下深深的喘息。

盛弘砚被那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这种天气,他若不是必须要去给父皇请安,绝对一步都不想走出屋子。

可这些人就这么一直在外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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